当时月光(四)

第四章：雨过天明，晴转多云

校医室一向没什么人去看病，但凡犯了点发烧感冒，与其被喂食那些吃一周还好不了的庸医用药，大家宁愿请假到外边去打针。所以校医们也常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上班时间也不来值班，常不知道上哪躲闲去。

陈星假扶着杨光一路走到医务室，好在上课时间没什么路人，不然她真不知道如何顶住那些异样的目光。她的手颤颤巍巍地搀着杨光的手肘。秋老虎的天气，体育课只穿了薄薄一件长袖，她甚至还能感受到刚运动完他蓬勃的热气，羞红了她小麦色的脸蛋。她一路低着头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但见对方浑不在意的样子，不时还疼得咧嘴斜她一眼。陈星尽管理亏在先，但想起明明是他恶人好斗，便理直气壮地抬头挺胸，面无表情扶着他往前走。

校医室的门虚掩着，陈星敲了敲门，等不到回应，便知道校医定然又偷懒了。她悄悄推开一缝，探头巡视了一圈，见医药柜的第一排就放着跌打药酒。她大胆地推门进去，示意杨光坐下。杨光瞧着她鬼鬼祟祟半天，刚想说医师不在就先回去吧，却见她径自开了门，没想到一向循规蹈矩的好学生这般胆大包天，他颇为意外地挑挑眉，顺从地在凳子上坐下。

只见她从左边第二格抽屉里翻出了棉签，又踮着脚尖打开柜台够下跌打药酒，愣愣地看了一会他受伤的膝盖，问道：“你说要不要先用酒精消毒一下？”好像外伤是得先消毒来着，杨光同意地点了点头。

她从桌子上又顺过来一瓶液体，杨光纳闷地问她：“我怎么发现，你对这校医室倒是熟得很？”“身体不好，校医室常来。”陈星懒懒地解释一下，体壮如牛她还身体不好，说来也是笑话。

“身体不好你还跑那么快，那你也是厉害了。”陈星瞪了他一眼，“我只是免疫力低下。”拖了个凳子在他前面坐下，将酒精倒了一点在瓶盖上，拿过棉签浸湿，瞧着他渗血的伤口，看着还挺吓人。

她内疚地轻柔地用棉签擦拭伤口周边，哪知不小心稍微碰了下伤口，杨光就杀猪般地叫起来，“陈黑星，你他妈谋杀啊！”

陈星知道，酒精碰到破皮的伤口会很刺激，所以她已经很小心地在给他处理了。“你是不是男人啊，一点疼都受不了！”

“我是男孩，和男人还差好大一截呢。”怒目而视的杨光让陈星心里有点犯怂，听到他说自己是男孩时稍显的稚气莫名其妙觉得有些可爱。想了想毕竟也是她撞伤了人，她撇撇嘴，忍下了要怼回去的话。却听见“嗒嗒”的脚步声，是校医回来了。

“你们两个，在医务室干嘛！”校医王阿姨站在门口，语气像是在询问，却是用指责的眼神望了过来。

“王医师，我同学体育课不小心被我撞到摔伤了，我带他过来擦点药。”陈星亮出经典的好学生笑容，礼貌站起来地解释。

“哦，陈星啊，嗯，行，我来给他上药吧。没人在你们就不要擅自进来。下不为例。”王医师放下手机，接过棉签和酒精，毫不客气往杨光腿上招呼，直疼得他咬着牙不敢吱声。

陈星在旁边“深表同情”地看着，眼睛里却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芒，直恨得杨光牙痒痒。妈的，什么狗屁医师，对这种虚伪的好学生是春风细雨，到了他这就狂风大作辣手摧花。咳咳不，是辣手摧帅哥。明明自作主张乱进医务室的人是陈黑星，凭啥遭受惩罚的却是他这个伤残人士。陈星在一旁看着他一张俊脸都要苦成了狂风暴雨下的花骨朵，友爱地出声救援：“那个，王阿姨，您轻点。”杨光见她如此有良心地仗义执言，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但灭绝医师瞥都没瞥了她一眼，依旧没个轻重地虐待他的伤口。

等到被王医师“治疗”完毕，杨光已经被摧残得面色惨白，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会再踏入校医室半步，可是过后还要继续擦药，他想想受到的非人待遇，对始作俑者陈星同学更是恨之入骨避之不及，甩开她的手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回教室。

陈星死死地抿着嘴，看着被他甩开的手，觉得他留给她的背影都写满嫌弃，心里好像被打翻了调料盒，她想她终于尝懂了杂陈的五味。

她抬头看着阴沉下来的天空，事情好像变得更糟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