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一统天下-远交近攻

上回说范雎伤重装死,被好友郑安平带回家中养伤。过了一段时间,身体渐渐恢复。郑安平又带着范雎躲到具茨山,范雎改名为张䘵,这山中没有人知道张䘵就是范雎。

过了半年,秦昭襄王派遣王稽出使魏国,王稽居住在公馆中,郑安平假装为驿卒,伏侍王稽,他应对十分敏捷,王稽心中十分喜欢。王稽私下问郑安平,你知道国中有没有贤人没出仕?郑安平说,贤人很难有,以前有个名叫范雎的人,这个人非常有智谋,相国把他打死了。话未说完,王稽叹道,可惜啊,这个人没能来我秦国,没能展露他的大才。

郑安平说,现在臣知道附近有个张䘵先生,他的才能不下于范雎,你想见一见他吗?王稽说,既然有这样的人,帮我请来相见。郑安平说,这个人在国中有仇人,白天不敢出来,如果没有这个仇人,他早就仕于魏国了,不必等到今天。王稽说,晚上来也没事,我在这里等他。

张䘵便也扮作驿卒模样,深夜与郑安平来到公馆拜见王稽,王稽问他天下大势,张䘵随便陈说几句,天下大势了然于胸。王稽高兴的说,我看先生非常人,能否与我一起前往西秦?张䘵说,臣禄在魏国有仇,不能在这安居,如果突然带我走,是我所愿。王稽说,我算了一下,等到出使事宜完毕,还需要五天,先生到了时间,在三亭冈没有人的地方等我,我带先生去秦国。

过了五天,王稽辞别魏王,群臣都送王稽到郊外,完事后互相分别。王稽命驱车到三亭冈,忽然见两个人从树林中出来,正是张禄、郑安平。王稽大喜,如获至宝,把张䘵与郑安平带上车。一路饮食与安息,必然在一起,三人交谈十分投机,关系十分亲爱。

不久,王稽到了秦国边界,正是湖关。只见前面尘土扬起,一群车骑驰来,张䘵问道,这来的人是谁?王稽看了看前队说道,这是丞相穰侯,往东边巡视郡邑。

这穰侯名叫魏冉,是宣太后芈月的异母弟,宣太后是秦昭王的生母。秦昭王即位时,年纪幼小,不能决政,宣太后临朝听政。魏冉善于军事,宣太后常用魏冉领军,魏冉曾攻取魏国南阳,宣太后加封魏冉为穰侯,南阳为其封地。宣太后的亲弟弟芈戎,宣太后封芈戎为华阳君,三人专权国事。秦昭王年纪长大,畏惧母后权势,加封弟弟公子悝为泾阳君,又封公子市为高陵君,以制衡太后的权势。穰侯,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四人,权力极大。秦国人称他们为“四贵”。其中穰侯魏冉权力最尊贵。

丞相穰侯每年,都会代替秦昭王巡视各处郡县,考察官吏,省视城池,检阅兵马,抚循百姓。现在穰侯东行,前导十分威仪,王稽自然认识。

张䘵说,我听说穰侯专断秦权,嫉妒贤能,而且不喜欢接纳诸侯的宾客,我估计他会羞辱我,我先躲在车箱中避开。

过了一会,穰侯前来,王稽下车拜迎,穰侯也下车相见。穰侯先开口慰劳道,先生国事劳苦。于是站在车前,嘘寒问暖。穰侯问,关东现在有什么事?王稽鞠躬答道,没有。穰侯用眼睛斜看着车中问,你有没有带诸侯的宾客前来?这些人凭着口舌,游说别人国家,以取富贵,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王稽说道,不敢。

穰侯辞别,张䘵从车箱中走出,便想下车走开。王稽问,现在丞相已经走了,先生可以同载。张䘵说,我刚才偷看到丞相的脸色,他的眼睛多白,视线是斜的,这个人性格有疑,他之前看车中时,已经起疑了,一时没有搜查,不久必然回来再查。我还是避开为好。于是叫郑安平一起先行躲避。

王稽便往前行,不久,果然后面有声音响起,有二十骑飞来,对王稽说,我们奉丞相之命,怀疑大夫带有外客,所以前来查看,大夫不要见怪。于是在车中搜索,没有找到外人,这些人才转身。王稽叹道,张先生真是智士,我不如他。于是命加速前进,赶上张䘵两人,带两人直入咸阳。有诗说范雎离魏一事:

料事前知妙若神,一时智术少俦伦。信陵空养三千客,却放高贤遁入秦。

王稽先拜见秦昭襄王,复命完毕,对秦昭王说,臣带来魏人张䘵先生,这个人智谋出众,是天下奇才啊,他与臣说秦国目前的形势,危如累卵,他说有办法能安定秦国,但是一定要见面说明,所以臣把他一起带来了。

秦昭王说,诸侯宾客,往往喜欢说大话,先让他在客舍住下,到时我再召见。于是张䘵与郑安平住在馆舍,秦昭王过了一年也没有召见张䘵。

有一天,张䘵在路上行走,看到穰侯正在征兵,张䘵问百姓,丞相征兵,准备讨伐谁?一会老者回答,准备讨伐齐国纲寿。范雎问,齐兵最近是否犯境?老者说,没有。范雎说,秦国与齐国东西相距很远,中间随着韩、魏两国,而且齐国没有犯秦,秦国为什么去那么远讨伐?老者将范雎带到偏僻处说,伐齐不是秦王的意思,只因为陶山属于丞相的封邑,齐国纲寿临近陶山,所以丞相准备以武安君为将,攻取纲寿,以增加丞相自己的封地。

范雎于是考虑了一番,写了封书奏给秦昭王,书上说:

外臣张䘵,自以为这样向秦王上奏,是为死罪:臣听说,明主秉政,有功劳的人则赏,有能力的人则为官,功劳大的䘵厚,才能高的爵尊。所以没有能力的人不能滥于任职,有能力的人也不能遗弃。现在臣在舍下待命,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如果大王以为臣有用,请大王稍微腾出一寸的光阴,听臣的说法;如果认为臣没什么用,留着臣也无用。话由臣在说,由大王在听,如果臣说的不当,大王杀臣也不晚。千万不要因为轻视臣,而看轻举荐臣的人。

秦王已经忘记了张䘵,看到他的上书,便人传张䘵来离宫相见。秦王还没到,张䘵先到,远远望见秦王的车骑前来,假装不知,故意加速走进宫巷。宦人看到了,前来拦住道,大王来了。张䘵随口说道,秦国只有太后、穰侯,哪里有大王?于是继续前进。宦人便与张䘵争执。

秦昭王车驾来到,问宦人,你们在争吵什么?宦人将张䘵的话,转述秦王,秦王听说是张䘵,也不生气,将张䘵带到内宫,以上客之礼对待。张䘵连连谦让。

秦王屏去左右,向张䘵长身请教道,先生有什么可以教寡人的?张䘵说,没有。过了一会,秦王施礼问张䘵。张䘵说,没有。秦昭王问,先生之前说有话要和寡人讲,是不是不足以与寡人讲?张䘵说,臣不敢突然说。昔日,吕尚在渭水钓鱼,只谈了一次便用为相国,然后用他的谋略,灭了商朝而得天下。箕子、比干虽然为贵胄王戚,都向纣王尽忠直誎,但是商纣王不听,这二人一个被诛杀,一个被流放,商朝不久便亡了。为什么呢?这是信与不信的差异,吕尚虽然疏远,但周文王信任他,所以王业归于周王,吕尚也受封侯爵,传给世世代代;箕子、比干虽然是纣王的亲戚,但纣王不信任,以致于身死受辱,后来也没救到国家。现在臣羁旅在外,住在异乡,要说的事,都关系到大秦的兴亡,并且与大王骨肉亲属有关。如果不说,将不能救到秦国,想要说,又恐怕箕子、比干之祸随之而来。所以大王再三问臣,臣不敢回答,臣想知道大王是否信臣。

秦昭王再长身说道,先生说的是什么话,寡人敬慕先生之才,所以屏去左右,专门听教,只要能说的,上至太后,下及大臣,先生都可以尽言。

张䘵说,大王想让臣尽言,正是臣的意愿。于是先向秦王下拜,秦王也答拜。张䘵说,秦国地险,天下都比不上,兵甲之强,天下也比不上,但如果兼并的谋略不施行,伯王之业便难以成功,这难道不是秦国大臣的计谋有所不足吗?

秦昭王问,请问秦国计谋哪里有所不足?

张禄说,臣听说穰侯越过韩国,魏国攻齐,这个计策不对。齐国离秦甚远,又有韩、魏间隔。大王如果出的兵少,便不足以影响齐国,如果出师太多,则会对秦国有损害。昔日魏国越过赵国攻伐中山,虽然当时尽力攻克了中山,中山不久就被赵国轻易的得到了,为什么呢?中山离赵国近,离魏国远。现在伐齐如果不克,则是秦国大辱;即使伐齐攻克了,只会对韩、魏有利,对秦国有什么作用呢?臣为大王考虑,不如远交而近攻。远交则会离间别人的盟友,近攻则可以扩张我们的领土,自近而远,就像蚕食叶子一样,天下也不难食尽。

秦昭王问,远交近攻的方法如何?

张䘵说,远交,便是与齐、楚、燕,近攻,则是韩、魏、赵。秦国得了三晋,齐、楚,燕也不再能独存。


秦昭王以为然,拜范雎为客卿,号为张卿,然后用计准备攻伐三晋,中止白起伐齐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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