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世间只剩一人

这世间只剩下了一个人，

他很冷漠，

因为他已经疯了，

他身边摆满了黄金，

这不是因为他撬开了国家银行的金库，

而是因为一个可笑的机器，

这个可笑的机器遵循一个可笑的规则，

所谓等价交换！

一条人命四公斤黄金，

童叟无欺，

每按动一下机器上那个唯一的按钮，

世界上就会死去一个人，

机器就会吐出一块重四公斤的金砖。

按动开关的人还可以获取一天份的生命，

不吃不喝也不会生病的健康生命，

四公斤黄金曾经大概价值一百万现金吧？

那近乎长生不老的生命力更是无价之宝。

这个疯子曾经不过是个懦夫，

他得到了这个机器也没敢测试，

只是一遍遍看着那个说明书上的介绍，

边看边鬼鬼祟祟的抱着机器在街上游荡，

这机器最快一秒钟执行五次按动，

杀人原则是距离这个机器越近，

死亡概率越高。

然后——

他就杀掉了两个人，

两个对着他挥舞刀子要收保护费的黑社会，

按下机器的瞬间，

其中一个安静的倒下，

另一个也在半秒后倒下。

当那两块金砖掉在地上的时候，

昏暗的灯光下变的一片寂静，

虽然一开始也很安静，

但是那些原本各扫门前雪的路人，

小声而幸灾乐祸的低语不绝于耳。

这次的安静持续了九秒钟，

周围不多的人看到两个黑社会在抢劫，

没有人上前帮忙，

甚至没有人想到打电话报警，

当看到那两个黑社会莫名其妙的倒下，

他们一样继续冷眼旁观，

可是当两块金砖掉在地上，

那清脆的金属嗡鸣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

那些眼神贪婪而嗜血……

懦夫这样想着，

一边退后远离黄金以示大家随意，

一边悄悄开始准备随时按动按钮……

莫名其妙的死亡事件成为当地悬案，

事发地点是旧城区，

没有能正常使用的监控设备，

警方只发现地上除了九个死者之外，

二十七个死者生前在为了七块黄金疯狂撕打，

那金砖上沾满了死者的脑浆。

那九个特别的死者却只是安静的瘫倒在地，

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似乎只是因为太困了，

在那里睡着了……

第一次杀掉了九个人之后，

懦夫只是很有节制的拿走了两块金砖，

他认为除了最初两个黑社会是死于贪婪，

而后面的死者都死于疯狂，

除了其中七个离他最近的，

因为试图攻击他而被干掉的家伙，

其他人都死于自相残杀。

他告诫自己贪婪属于可以被压制的欲望，

而那疯狂过于可怕，

连他也不想沾染。

之后懦夫过了一段安逸的生活，

金砖没有任何可识别标志，

纯度很高很容易出手，

哪怕是回收的几个奸商压低了点价格，

他也弄到了一百六十多万，

在家乡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

购买了一套九十多平方的房子，

一辆十多万的帕萨特，

他自己在附近有一个小卖铺，

生意一般但胜在收入稳定。

剩下的钱如果省着花，

原本可以平淡而幸福的生活着，

可是他已经三十五了，

父母希望他尽快结婚，

有车有房还有小生意，

自然希望找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坏就坏在这姑娘家的岳母大人身上了，

老太太一定要四十万的彩礼

还要给小舅子在城里找个好工作，

原本这些都可以咬咬牙弄到，

可是人的贪婪到底是无限的，

小舅子嫌弃工作干的多赚的少，

又打起姐夫家小卖铺的注意了，

老岳母也跟着住到城里天天搅和他的生活，

一口咬定要房子过户给自己老两口，

否则就逼着女儿闹离婚。

终于，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

懦夫已经不是当年的懦夫了，

他把媳妇送去和自己的父母旅游了，

然后请岳父岳母和小舅子一起吃饭，

表示房子和小卖铺都可以谈，

然后在那个挺豪华饭店的厕所里，

不断的按下机器按钮，

直到确定岳父岳母和小舅子都死透了，

已经又得到了三十五块金砖，

这次他提前准备了一个很结实的旅行背包，

把黄金用报纸包好带走，

还冷静的在无人的饭店里破坏了监控设备。

于是直到当天晚上新一批食客登门，

才发现这个诡异的鬼蜮。

因为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信息，

警方没有任何头绪，

只能以大规模食物中毒草草结案。

当老婆听到自己的父母和弟弟都已经身亡，

悲痛欲绝的时候，

他温柔的在一边安慰着，

还大方的花了几十万，

在乡下办了个盛大的葬礼，

给岳父岳母烧了十八套别墅，

给小舅子烧了数不完的金砖冥币，

这样你们再败家也花不完这些钱了吧？

当年的懦夫这样想着。

肆意收割生命的感觉真好啊，

此刻的狂徒这样想着。

节制！节制！

我已经有了花不完的钱，

贤惠的媳妇，

可爱的儿子，

父母安康，

还有一个更加漂亮的小三，

我已经是人生赢家了，

为什么还要想着杀人呢？

每次看着那些跳广场舞的大妈，

那些牵着各种狗儿子招摇过市的老头们，

他都摇摇头，

甩掉心中杀戮的暴虐。

可惜频繁出手的黄金，

纸醉金迷的生活花销，

还是引起了那些阴暗角落里，

穷凶极恶者的注意。

于是一个黑夜里，

一群歹徒闯入他郊区的别墅，

绑架了他的妻儿老小，

除了他因为机警躲进了安全屋，

但是歹徒们切断了通讯，

用妻儿老小的生命威胁他开门，

虽然那些歹徒蒙着面，

但是他知道，

这些人有替他处理黄金的奸商，

有为他开车的司机，

有他生意上伙伴，

也有他酒场里认识的狐朋狗友，

还有一个是重金聘请的保安头子，

他痛苦，

他愤怒，

他嘶吼着诅咒那些歹徒，

换来的只是儿子带血的手指，

和妻子被侮辱，

父母被殴打的惨叫，

他终于惨笑着，

开始按机器按钮，

一下，两下，三下，

可惜先停止的是父母的惨叫，

后停止的是妻子的哭泣，

还有儿子的悲鸣，

于是那一夜他机械的按动了两百八十九下，

将整个别墅小区附近的人杀的干干净净。

那些不断掉落的金砖，

已经无法让他注目，

只是变成了一个统计数字而已。

当天他疲惫的到了那个，

年轻的女大学生小三的房子里，

失魂落魄的抱紧女人沉沉睡去，

原来我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爱他们，

为了自己的生命，

我自私的杀死了所有人！

可我竟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伤心……

警察当然发现了不对，

作为当夜唯一一个逃脱者，

各种宣传渠道都在找他，

那个女大学生当然也看到了这些悬赏，

为了钱出卖自己肉体的人，

自然也能为了钱出卖别人，

大不了换个金主就是了。

幸亏他狡兔三窟，

早早将那机器和黄金藏了起来，

警察完全拿他没办法，

毕竟某种意义上他也是受害者。

在假装抑郁失忆之后，

他在保外就医的医院逃离了，

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了，

再也没有什么珍贵的美好值得守护了。

后来的很多年里，

他机械的按动按钮，

一秒钟五次，

一小时三千六百秒，

一天十四个小时，

然后规律的睡眠，

次日重复这个频率，

精准而冷酷。

渐渐的那个城市周边没有了人烟，

金砖填满了藏身的山洞，

后来连那个国家都逐渐荒芜，

金砖塞满了那个藏身的无人城市，

人类当然试图派遣军队解决问题，

可惜少于二十五万人进入那个无人区，

一天之内就会全部死亡，

核武器覆盖打击只要不能直接消灭，

补充的生命力就可以治愈一切辐射伤害，

而没有精准的定位，

城市和附近有太多可以躲藏的地点，

山洞，

地铁站，

地下停车场，

防空洞，

军事基地的三防工程……

关键是再后来，

那个死亡怪圈不断扩大，

于是——

灾荒，

动乱，

抢劫，

杀戮，

战争，

一切人间地狱般的景色重现，

人类数量急剧减少，

原本可以通过巨大的基数创造的生育率，

强行对抗未知的死亡，

可惜当秩序崩溃，

心碎效应倾巢之下，

安有完卵？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终于，

那个该死的机器再也不会蹦出金砖了，

疯子是继续按了三小时之后才发现这点的，

他迷茫的站了起来，

走到这个防空洞的洞口，

想哭又想笑，

回头看着这几年陪伴他的那只猫咪，

轻声道，

只有你陪我了，

谢谢，

只是那猫咪，

因为好奇，

正把爪子放在那个按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