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八张选票

                三届选举老头未投票

    三年一次的村委会换届选举又开始了,村里各方人士蠢蠢欲动,走家窜巷,拉票活动此起彼伏。唯独张老头家门庭冷落,自从老主任走后,连着三届选举,张老头一家都没去投票,八张票就白白作废了。

    村委活动室的喇叭一会儿吱吱呜呜放小曲,一会儿“喂!喂!”地宣布选票结果,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宣布或不宣布,村民们心里都很清除。

    村里但凡腿脚灵便的人都去了村活动室,就算不去投票,也得凑个热闹,平日里,人们各忙各的,也只有到了三年一次的选举时,村里的人才能聚齐,外出务工的,嫁人的,上学的,都回来了。

    这也只是第二榜,总共三榜,最后一榜才定村委会主任及成员。电视里广告上的人物上窜下跳,张老头夹着根莫合烟,弓着腰坐在火炉前,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时不时歪头眯着眼看一眼电视。喇叭一响,张老头全身定住了,就像是正在播放的电影按下了暂停键。他全神贯注听着喇叭里吱吱呜呜杂音不断的主要内容,他不动也就罢了,而且不允许家里发出一丁点声响。

    王家庄村在民丰镇是个不大不小的村子,村里有300多口人,村民一半姓王,剩下属冯姓的人最多,其他的都是杂姓,所以就叫作王家庄,祖祖辈辈都这么叫着。

    张老头是后来搬进村子的,到现在为止,他家老老小小有16口人了,其中8人有本村的选举权。往年每逢换届选举,来来往往给张老头做思想工作的人踏破了他家的门槛,那些人不是被张老头骂出去,就是吃了闭门羹,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张老头心中的合适人选只有老主任,李建国,他家的8张选票只投给老主任。

              王家势强霸着王家庄

    王家庄村的上届村主任是二狗子,村里一半的村民都把他恨到了骨子里,他强拿村民东西,变相索取贿赂,低价变卖村财产,中饱私囊,当村主任的第二年就买回了一辆越野车,可是他姓王,谁也拿他没办法。二狗子耍点手段,拉几张村里其他姓氏的选票,他村主任的位子就坐稳了。今年形式变了,村里另一大姓,冯姓里出了个村主任候选人,大林。第一榜公布时,大林的票数与二狗旗鼓相当。二狗子慌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家庄村主任的位子花落别家。第二榜开选时,候选人名单里多了一个嘎根子的名字。嘎根子是二狗子的狗拉羊肠子的叔叔,虽差一辈,但俩人岁数差不多,嘎根子性情温和,平时少言寡语,很少与村里人打交道,如果村里开会不点名,他不来大家都不会知道。很显然,二狗子是要拿嘎根子做傀儡,一来,嘎根子在村里不曾树敌,二来,嘎根子也姓王,和二狗子一个鼻孔里出气。

    第二榜的选举结果在喇叭里传出来了,张老头从火炉边挪到了沙发上,又点燃了一根莫合烟,他叹了口气,“王家庄,还是王家庄啊!”他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沉沉地关上了门。张老头等老主任等了9年了,到如今,第二榜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还是没有老主任的名字。

    老主任在王家庄连任三届村主任,直到第9个年头,在县城工作的大女儿觉得老爹委屈,强行将老爹接走,老主任才辞职。后来听说老主任在城里住不惯,总惦记着王家庄村,嚷嚷着要回来。从前张老头一直跟老主任门挨门住着,他一直就盼着老主任能回来。

        老头厚颜请回老主任

    距离最后一次选举还有三天,张老头再也等不下去了。

      清晨,村里一片漆黑,没有一丝亮光,张老头独自走到村口,坐最早的一趟班车到县城。天将亮未亮,张老头来到了老主任家,楼道里静悄悄的,显然,老主任一家还未起床,张老头只能坐在门口等了。

    约摸十点,老主任的大女儿燕子出门上班,看到坐在楼梯口抽烟的张大爷,一脸诧异,惊慌之余赶紧将张大爷请进门。老主任正在看报纸,佝偻着背的张老头紧紧攥住老主任的手,一对老邻居双眼泛红。老主任的老伴是退休老师,性格开朗,每天精神抖擞地参加各类活动,腰鼓啊,舞剑啊,忙的不亦乐乎。而老主任一直无法适应县城生活,也不愿出门,每天总是以报纸为伴,偶尔出去透透气。张老头带来了村里的消息,老主任像是久病初愈,顿时来了精神,眼神里透着矍铄。

      午饭时间,老主任提出回村的要求,燕子看了一眼张大爷,他红着脸,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燕子,不要怪你张大爷,我早就有这个意思,你和小刘都很孝顺,只是我真的在这里住不惯......”“爸,你别说了,我懂,近几年你身体越来越不好,医生和药都不能改善,是因为你的心在村里,真正的孝顺不就在一个‘顺’字吗?”看着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深沉 ,老伴赶紧开起了玩笑“你老爸回去,我怎么办啊?我俩在一起一辈子了,我可不想和你爸分居呢!”这时桌上的氛围活跃了,张老头放下了悬着的心,不再拘谨,主动端起了酒杯。

            全村拉票新选老主任

    王家庄村看似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实际上不再是了,村西边的一片棉田绿得发黑,今年应该会有不错的收成,可是那已不是本村的地。二狗子当村长的第二年,就四处造谣诋毁老主任,找人查老主任的账,村里为此分成了新旧两派。就在大家为老主任的事争得头破血流时,二狗子以低于市场价一半的价格把那块地卖了,来年开春,村里的人还因此差点与买主发生血案,买主拿出合同,全村人才恍然大悟。

    离开太久的院子里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老主任昨天才离开。满架的葡萄透过阳光已略微泛白,院子里干净整齐,没有一颗杂草,菜园里的向日葵已低下了头,像是一直在等老主任。这几年,一直是张老头在打理老主任家的院子,可能他知道,早晚有一天老主任会回到这院子。

    当天傍晚,张老头就开始忙了,他夺了二狗子村委会的阵地,在广播室挑衅似地通知, “全体村民请注意,全体村民请注意,老主任回来了,请速到村会议室开会。”听到老主任回来了,全村人在半小时后齐刷刷地聚到了村会议室。

    “老主任呢?咋不见人啊?”“就是啊,我就是冲着老主任来的,要不谁闲的没事干往这跑啊!”“谁通知的啊?搞啥名堂呢?”久不见老主任来,大家议论纷纷。

      “大家安静一下……”张老头站在台上,开始了他的拉票活动。“我没有骗大家,老主任的确回来了,刚收拾完老房子,这会应该休息了。今天早上,我专门跑了一趟县城,把老主任请回来了,为啥,大家心里都清楚吧!老主任上任前咱村是个烂摊子,外债几十万,家家户户都是仅能糊口,浇地没人敢放水,上访没人敢接待,镇工作队听到王家庄就头疼。老主任上任后东本西跑,求爷爷告奶奶找各种路子,以个人名义担保给咱贷款,自己垫钱修桥,在村东边建养殖小区,带领咱种树育苗,慢慢地,村里账还完了,咱们腰包也鼓了。那年夏天百姓乐大舞台上,咱王家庄红了,好几个镇都邀请咱们去表演。后来,老主任申请资金给村里建会议室,闲了咱能在这打乒乓球,下象棋,虽然是在农村,咱的日子过得不比城里人差。再看看二狗子上来干点啥事,把自己整的人模狗样,村里整的到处是大窟窿,这些大家心里一清二楚。这些年选举我家的八张票一张也没投过,为啥?与其帮有些人祸害咱村,不如作废。我张老头从不求人,今天也不要这张老脸了。明天就是最后一次选举,咱们把老主任留下吧!”张老头倒豆子似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好,明天都选老主任!”“好!”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其他人也都跟着叫好。

          当下时局

    最后一榜公布时,张老头正笑眯眯地抱着胳膊在村里四处转悠,九年了,他家的八张选票终于投出去了。正如张老头所愿,老主任全票通过,再次上任。

    此时的二狗子正咧着大嘴笑眯眯地坐在新主任家聊天“老主任啊,这村主任一直就该您当,没人比您更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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