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宇不说话,站在土墙上看着段亭寿四个安宁军骑哨如同四骑孤魂野鬼,也没见四个溃兵没有动弹的意思,于是问道:“这几个兵送去礼物了吗?”
身旁的值守民兵,一副神情唯唯诺诺地站出来,道:“回禀庄主,那几个兵,我们送过去几袋白面,他们似乎看不上!”
陶宇撇了撇嘴,道:“看不上?他们可有什么话带到?”
民兵道:“他们说他们是大铜山一带的乡兵,主要是探查周国军队的动向,如今遇到流寇需要暂借我庄避避风头!他们还说,天杀的方家墩带领着几千人随时会屠了陶家庄,他们过来可以叫来增援官军给陶家庄助力,打退方家墩部流寇!”
听完民兵的汇报,陶宇肥胖的脸上直抽抽,嘴里喃喃自语嘀咕着:“大铜山?大铜山不是那个叫钟大民的马匪窝么?什么时候成了他娘的乡兵了?老子陶家庄一向和大铜山井水不犯河水!他娘的,这些溃兵居然要逃到我们陶家庄来?这不是要把那个方家墩这个杀才引到陶家庄来?一定是!他娘的!好毒的计谋啊!”
方家墩在高邮这一带的凶名已经传到了陶家庄,也曾经打过陶家庄只是没打下来而已。陶家庄附近有多少庄子被方家墩这伙流寇洗劫一空。陶家庄虽然没有经历过庞大的敌人过来洗礼,但时不时的总有一些小地痞流氓小股团伙袭扰陶家庄。
陶家庄自然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把这些地痞混混基本屠戮殆尽了,也导致了陶家庄的人空前的团结。陶宇花重金在外面请了一个举人老爷专程设计了一番陶家庄的防御工事,才让这四通八达的陶家庄设计成为了一个兵家防御之地。只要高邮湖不发内涝,这陶家庄守到天荒地老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唯一就怕湖水涨水倒灌,导致之前设置的土墙工事崩塌。
让湖水倒灌无非夏日洪水内涝才有可能,这才三月哪里有洪水?再就是从外面给湖里抽水或者引水进来到高邮湖里。不过,一般流寇们没有这个脑子和工具让湖水倒灌,让壕沟成为破防陶家庄工事的致命武器。陶家庄本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就是一个小村庄而已,没有必要花力气将湖水倒灌来淹了庄子。
做土匪都是有脑子的人,怎么划算怎么来,花的代价大了,大家都不愿意去打了。还不如给这些豪强一点面子,让对方缴纳一些粮食之类来算是不白走一趟,如果不给最多就是吓唬吓唬一番扬长而去。
陶宇觉得这几个溃兵不可靠,也不知道深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陶宇也没多少兴致搭理这几个人,懒懒地说道:“就这样吧,不理会他们,靠近就轰走!他娘的,以后这点小事不要叫老子来,你们自己处理就好!”
民兵抱拳点头连连称是!
段亭寿看着土墙上的人物也没搭理他们。身后的几个骑哨有些按捺不住,跃跃欲试地说道:“这陶家庄摆明是提防着我们呢?根本没想打算让我们进去!”
段亭寿神色凝重道:“是啊,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想必陶家庄吃够了苦头,不敢相信外面的人了。如果没有人引荐,我们是进不到庄子的!”
“老大,要不我们绕过这个庄子,找个落脚的地方歇息一番!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不如明日再过来试试?”方谦试探性的说道。
“对!进庄子没有熟人作保,这些人是不会给我们进去的,也许这些人觉得自己的防守工事了得,以免外人里应外合翻了庄子!”周航边思索边说道。
“我们现在担心陶家庄被屠,还不如担心我们自己呢,万一方家墩手里的另外一批斥候找上来岂不是让我们陷入了被动?”郑克爽也不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的,方家墩的人手里的在陶家庄一带的斥候没有回去,自然会在这里寻觅踪迹,我们有可能再遭遇方家墩的斥候!”周航做出了冷静的分析说道。
“哪有什么可怕的,干就是了!”郑克爽叫嚣道。他也有些嫉妒周航的好运气,他也想在队长和众人面前显示一番自己的能耐。
听到众人的想法,段亭寿听出了大家都不愿意在这里傻傻地等候。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已经到申时了,如果今天不能找到合适的落脚点,晚上天气寒冷要受冻的。
既然陶家庄要面临巨大的兵祸,他原本想好好提醒一番陶家庄的,或者一起联手共同对抗方家墩的流寇。没想到陶家庄对他们是如此的敌视,他也不好参与陶家庄之事。只希望陶家庄能好自为之,能挡住方家墩部的攻击。
此刻,他们要回高邮县县城是不可能的,离这里有几十里路呢,要赶回去已经进不去城门了。安宁军骑哨们只能找个破庙来将就一晚,明日再看看陶家庄情形,如果陶家庄能放他们进去,他们会帮着陶家庄一起驻守。否则,他们只能看着陶家庄生灵涂炭。
申时,离陶家庄东南面二十五里的周家庄。
此地早已经是一片狼藉,大部分民房草垛被火烧成了灰烬,还冒着缕缕青烟。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显得异常阴森恐怖,地上淌了一地的鲜血发出阵阵的腥臭,让人闻之作呕。
几个衣着破烂、瘦骨嶙峋,脸上身陷的眼窝里发出幽幽的绿光,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的流寇喽啰们。他们有气无力地将地上的僵硬的死尸扔上了木板车,木板车上面有不少赤条条男男女女的尸体暴露在阴冷且昏暗的空气中。
木板车上的一些人生前不论是贫苦百姓还是大富人家,在他们这里没有区别,但是富贵之人也是能看得出来的,就是皮肤白皙,体态有肉,贫穷困苦的人基本都是身体黝黑,身上的肌肉结实却没有几两肉。
女人的尸体在这里很吃香,那些老营贼寇们把有姿色的女人玩得半死,直接赏给下面那些还没尝过肉味的流寇喽啰们,下面的喽啰们自然不会嫌弃上面赏赐过来细皮嫩肉且奄奄一息的女人。轮番上阵之后,一个活生生的女人下体都已经捣鼓溃烂了,直到在众贼人的蹂躏之下断了气。
觉得皮相好的女人,挖下胸口和心肝留下来下酒,不好的直接扔给更底层的民夫们。民夫们龌龊地对着尸体将就一番,拨了衣物然后扔上了木板车上。
这些底层的喽啰们一般都是冲在最前面,干的活也是最脏的。原因就是这些半民半贼的人是从别的村子里裹挟来的流民。在流寇的口中叫做民夫,每天都会一顿吃的吊着命,要是引起老营的贼寇不爽,转眼就被劈了!
裹挟来的流民要么立投名状,要么就献功献财产才有机会被分到老营里去。过些来的流民变成民夫想要翻身成为流寇的核心是极难的一件事。
一个五进宅子的花厅里,脸上有刀疤的方家墩刚从一个富户小姐的肚皮上下来,走路都有点重心不稳。
今日喝不少酒,手里四个当家的纷纷都聚集在了花厅,等候大当家方家墩的到来。
几个当家的分别管着几个不同的领域,二当家陈德远管着马队,三当家管豹管着老营,四当家的刘厚管着新兵营,五当家方远年管着裹挟的民夫和流民。
几个当家的见到摇摇晃晃的方家墩,方家墩已经是快四十岁的汉子,脸呈猪肝色,嘴里不断的打着饱嗝。看着手下四个当家人,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道:“各位兄弟,都坐罢!”
几个当家人脸色谄媚,知道老大刚刚办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心情好着呢!
都纷纷打趣道:“哥哥还是雄风依旧,龙精虎猛!小娘子细皮冷肉的滋味如何?”
提到这事,方家墩脸上露出了不满神色道:“他娘的,这婊子不是抬举,老子心疼她,她居然拿着剪刀威胁老子,差点让老子断子绝孙!老子气不过,一刀就砍了!”
众人没有流露出对那个女人的担忧,而是露出满脸愤怒,骂道:“哥哥,你没有伤到吧?那个婊子没福分,哥哥就不要生气,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多的是!明日弟弟给哥哥寻个十个八个来伺候你!”
被众人一通安慰,方家墩脸上消了怒意,和几个手下的得力干将商讨攻打高邮县城的计划来。
这段时间,方家墩准备了约有五千石粮草,手里每个人都能配上了各种各样的兵器。在商讨赶制攻城云梯的时候,有个斥候来报,说是有一队斥候在陶家庄一带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个消息顿时就引起了五个当家人的重视!
整队十个人的小队斥候居然整队消失,这绝对是遇到了事!这是方家墩起事创业的时候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谁不给俺方家墩面子?敢杀我方家墩的斥候?
陶家庄,这个庄子对众当家是有印象的,方家墩曾经带了一千多人攻打这个庄子,此庄子十分难打,丢了三百多人草草退兵了!
没想到自己的一小队监视着陶家庄的斥候居然全部失踪?
几个当家人一致认为就是陶家庄干的,觉得陶家庄怀恨在心报复自己。
方家墩觉得这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就凭陶宇那怂包窝在土墙后面哪里敢出来干掉自己的几个老营的斥候?
发生了这样的事,方家墩酒意不由醒了一半,说道:“陶家庄外围可有其他队伍或者溃兵?”
斥候回禀道:“暂不清楚,需要明日探查清楚之后再确定!”
“再探!”方家墩挥手让斥候下去再去查探。
“是!”斥候领命抱拳退出花厅。
“哥哥!这陶家庄都骑在咱们头上了!我们方家军何时受过如此屈辱?”三当家管豹是管理老营的,老营的斥候都是他一手精挑细选的兵,哪里能让人这样欺负?连忙喊冤叫屈起来。
“是啊!老三说的没错!陶家庄上次没打下来,小弟心里就憋了一口气!这次陶家庄如此不上道,一定要把他打下来,给我们死去的三百个弟兄一个交代!”四当家刘厚义愤填膺地附和管豹的话说道。
二当家陈德远和老五方远年则低头不语,好像是有心事。
“老二老五你们的意见呢?”方家墩狐疑地看着他的两个左膀右臂问道。
“陶家庄是要打!不打咱们方家军以后如何在高邮县立足?岂不是被人笑话,小弟是建议去打的!”老五方远年毫不犹豫的给出了意见,但是话没说完,有所保留。
“哥哥!如果陶家庄拿下来,咱们手里的物资会更加充裕,拿下高邮县城能加上一层把握!”二当家陈德远性格稳重,说话有条不紊。道明厉害之后,让方家墩更容易下决心!
方家墩思忖一番,下定决心道:“既然兄弟们都这样说!那陶家庄是非打不可了!那就打吧!兄弟们明日一早准备家伙什!兵发陶家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