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石——2、独孤村

临诗江，是几大南方水系中珠江水系的一条，属于西江的上游，水面宽处不过一百多米，长不过三百多千米，发源于富川县麦岭镇的茗山，流经钟山县、贺县，在广东省封开县汇入西江。临诗江和许多西江支流一样，原本也是无名字的，统称西江。据老几辈有点文化的人说，这临诗江的名字由来有个故事。说的是，清朝时，有一个当时颇有名气的诗人游玩到这里，看着这江中清流，两岸青青，不由得诗兴大发，当即口吟一首七绝来赞美这秀丽江景。而后当地的财主为巴结那位诗人，便请他为这江起个雅名，那诗人慨然应允，想起陶渊明的“临清流而赋诗”，不由得更加兴奋起来，随即对财主说，就叫临诗江吧，那些财主则连连叫好。于是从那时起，这江不再称西江，而有了个好听的名字----临诗江。

到龙王庙埠口这段，大概算是临诗江的中游，水面虽然不宽阔，但在中游，水流也不会很急了，看得见水在流动，但却是听不到水流声的。临诗江在整个钟山县境内，江边都是竹林，柳树或者其他的树木则很少见。因为竹子对江边这些农人来说，既实用，好处又多。每年春天新出的竹笋，炒食那是很好吃的，吃不完还可以腌制酸笋，既可以当调料品又可以做主食；竹子则可以用来编竹篮、竹篾、竹筐、竹篓，做扁担，做竹筏等等。即使这样，临诗江的竹林也只会增加，不会减少，江流中的片片尖叶，乘着波浪流向遥远的西江，代表竹林向大海问候。

这一带，离临诗江最近的寨子是沙角，往里走是罗家寨，跟罗家寨相邻的是黄村，再往里走一些是独孤村。这几个村寨都不大，大点的不过四五十户人家，一般是三四十户，独孤村是几个村寨最小的，全村才二十多户，在一个人多力量大的时代，独孤村的力量是最弱的。

独孤村的房屋和附近的几个村寨一样，大多是黄砖青瓦房，有一两户住的还是老土房，另有一户住的是青砖青瓦房。但无论是青砖房、黄砖房还是土房，都是正厅、偏房和围着的天井，大门口处是牛棚和厨房这样的布置，不似外面人家的四合院那么阔，却也有模有样，五脏俱全。独孤村的房屋都是紧密挨着，前一户和后一户的房子相距不过两米，前户人家的正房临着后户人家的厨房和牛棚，相互间隔，层次分明。二十多户人家的房子高低相间的挨着，倒围成了一个圆。村中的大巷前后不过两米，并排的各小巷则只刚好够十岁出头的小娃子钻的，再大一些的则有被卡住的危险了。

村头是村里的池塘，池塘里涨满了浑浊的黄色水，池塘里的荷叶张的如一把把小伞，有的小伞下还护着朵含苞的紫红色的荷花骨朵。池塘不大，三四亩的样子，但秋后出产的鱼和冬日挖的藕足够村子的人吃一阵的。池塘边是一片稻田，刚插下不久的禾苗已经生根，脱掉了早前的绿黄色，换上了让农民欣喜的绿色。稻田上边的蜻蜓也多了起来，飞来飞去，不知是在玩耍还是在帮助农人们寻找害虫。围着独孤村的依然是茂盛的竹林，当然也有一些桃树、枇杷树、红皮树、李树和柿子树，最多的还是沙梨树，每家都会有两三棵。这地方的村民最偏爱的还是沙梨，沙梨个大、水分多而甜，不似枇杷果和红皮果的酸，吃多了牙齿会软，也不似桃子李子，吃多了肚子会疼。

独孤村的后头是一片砖红壤土地，当地村民喜欢称作黄泥地，黄泥地出产的谷物产量都不高，但干起活来比较轻松。黄泥地后缘就是黄土岭了，黄土岭和其他土岭一样，都是种松针树，一年四季都是绿色覆盖。松针林那边是徐家坳，是个大村，有一百多户人家，所以，现在的村委叫徐家坳村委，村委会主任和村委书记都是他们村的人。

徐家坳的人都姓徐，罗家寨的也都姓罗，沙角的人姓沙，黄村的姓黄，但独孤村的人可不姓独孤，在他们的知识范围内，大概中国也没有这个姓。独孤村的人姓周，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周。附近各个村寨都是只有一个姓，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血统纯正，不像其他村寨那样两姓三姓的，好像他们都是杂交的。独孤村里家家户户正厅上的祖堂书的都是“爱莲堂”的牌匾，这既是他们姓氏的来源，也是他们无名头骄傲的来源。“爱莲堂”两边的对联是：声辅姬旦家声远，学绍濂溪道脉长，右下方挂着的圣像是他们的显祖-----周敦颐。虽说有这么个显祖，但独孤村和附近几个村寨一样，好几代没出过什么人才，显然，这对于他们来说，自己就是不肖子孙，既不能光大子嗣，也没有光宗耀祖。

独孤村和其他三十多个村寨一样，归羊头乡治下，羊头乡归属钟山县管辖，钟山县则属于梧州地区。钟山县在梧州的北部，在广西的东北部，北靠富川与湖南省的江华县，处于湘、粤、桂三省的结合部。独孤村的人都讲钟山本地通用方言-----钟山土话，能流利的说一口普通话的，屈指可数。识文断字的也是少的可怜，大多数男人们只会写自己家人的名字，妇女们则很多都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只会一些简单的算术，看得懂秤，也就行了，这是她们父母对她们的要求，也是她们自个对自个的要求。对她们来说，赶个圩，买个东西、卖个东西不被别人坑就顶事了。

在独孤村青年一辈中，既能说会道又可识文断字的，数来数去也只有周家瑞、周家林和周世松三个。在这三人中，又属周家瑞层次高一些，既进过高中，又出外面闯荡过，那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其他两人都只上过初中，没出过钟山县。钟山县，虽说是湘粤桂三省通衢之处，但也只是这个共和国内几千个县中的普通一个，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大世界了，不敢往钟山以外的世界想，也想不出。

独孤村的世界不大，但也经常波涛涌动；独孤村的人不算聪明，但心眼却都不少；独孤村的人口不多，但热闹却一点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