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程，名为遗忘

这人啊，来来去去，已不见了他的模样，留下些牵扯记忆的东西，供人们遗忘。

村庄的夜静悄悄的，听不得过多的声响，有几声犬吠和猫叫可能也便差不多了，过年的时候加上几许鼓声，偶尔的烟花爆竹撕裂空气传入耳膜也会是存在的，当然了，这两年的广场舞伴奏声也来到了这个寂静之地。

只不过，在儿时的记忆里这一切都不同于此……

离村子不远处有两所学校，十里八乡的孩童大多在这两个地方度过童年和少年时代，这里零零碎碎发生的故事已经被新建立起来的楼房遮掩的不见了踪影，当时以为的全世界在时间的催促下已然成为了路过的几声叹息、几眼陌生，也不知道在每个人的回忆里它们都充当了什么角色，又添了几分色彩？

旧时的路总在下雨天变得泥泞不堪，哪怕在晴朗的天气也会让人灰头土脸。从土路到沙石路再到水泥路，在我的时光里变迁了二十多年，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便是满布尘土的裤腿和裹满烂泥的旧鞋，而水坑倒映下不合身的衣服，已经几经易手。并不是很宽而我跨越不过去的河道，路上捡起来乱扔的石子，惊起来的鸟都被水泥路一一抹平，不见了踪迹。

下雪的日子里，听到凌乱的口哨声便已经聚齐了一堆，穿着母亲纳的棉鞋，呼朋引伴，有的拿着维维豆奶的袋子，有的拿着家里的塑料拖鞋，有的拿着铁锹，这些都会成为滑雪的工具，接着便踏着厚厚的积雪便向山坡走去，等“积极分子”开辟出一条滑道，便蜂拥而上，直到雪被完全磨成冰的样子，等到最后阶段，一个接一个组成火车的模样，向黄昏驶去。欢声笑语回荡在荒芜的山间，在一去不回的时光中也难以听到声音。等回到家里，屁股靠着火炉来听母亲的唠叨，湿透的裤子会让嫌弃饭菜的声音降到最低，冻得青紫的手脚也会替母亲催促着钻到暖暖的被窝，听着雪落的声音沉沉睡去……

只是如今的雪花已经承载不起来旧时欢乐的声响，也承载不起来肆意增长的年纪，只得把它埋藏在记忆里的冬天，随着日渐升温的家园消融在长大的路上。

六月的麦田里无处躲避滚烫的太阳，只得挥动着镰刀等待日落西山，田地里的身影忙忙碌碌，同时间奔跑，好像不知疲倦。休息的时候拿着从家里带来的馍馍就着凉开水便已经知足，要是顺便带了自家种的梨子，就是极大地幸福了。

地里的麦子总归是需要拉到打麦场里的，这个过程直到现在依旧是我们的噩梦，兄弟姐妹们偶尔谈起便能引起几声唏嘘，然后就是一阵阵感慨，接着回到现实继续奔赴曾经以为遥远的生活洪流，偶尔淹没，偶尔浮沉。或许，在外漂泊的游子还是会想起那些架子车后面飞扬的沙石和磨地发麻的脚，山路望不到尽头，就好像在深山生活了一生的老人倚着残破低矮的土墙依旧望不到山的那边。

村子里总有几个经常醉酒的大人，手里离不开的是绿色的啤酒瓶子，嘴里离不开的是廉价的香烟，最常见是手卷的旱烟--掏出装过药的空瓶子，从里面抖出散称的烟叶，拿出准备好的旧报纸，往纸上唾几口唾沫，手里倒腾一会，不消一会，便已经有了一卷旱烟，烟味从手指尖传出来，久久不能散去。

村里的家长里短总是逃不开妇人的眼睛和耳朵，也不知是从哪里流露出来的消息，要不了多长时间便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庄，回家的时候村口总是聚集着一群中年或者老年人，他们的目光很快就会聚集在这个人的身上，从出现的时候一直目送着消失在视野里，从他们的眼前路过的时候听到的也就是这是谁家的娃，多大了，在哪里做着些什么，结婚了没有，有时候我就会想，这一生漫漫，能够目送你的除了父母也就剩他们了吧。，只不过……现在回家的时候，那些老人总会缺席一个或者两个。

门前的杏树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见了踪迹，听父母说那颗树比我的年纪还要大，记忆里的它会结许多的果实，多到会压弯枝丫，到完全成熟的时候，仰头望去，黄色的果实和绿色的树叶交织在一起，嘴馋的时候捡几个土疙瘩打几颗下来，甜甜的，倘若运气好点，会有很多的虫子蜗居在里面，所以涨了记性，在吃之前会先捏开看看，等树上的杏子掉完了，全都收集起来，将杏核取出来换钱，之后可能就有了买辣条的钱，只是长大后，故乡的景色只有冬季，没了春夏和秋，门前的它也见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用来烧火的柴，火焰燃起来的时候，也烧掉了我二十多年的时光。’

长期的劳作使得父母比同龄人多了许多疾病，看着也苍老很多，腰疼，腿疼，以至于后来全身的不舒服，似乎到了中年，所有的村民都逃不过这个定律，面朝黄土背朝天膝盖着地的他们劳苦一生只为自己的子女能够走出去，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

在记忆深处，有个老人总会倚着残破的墙等着我们的到来和目送我们的离开，从初中一年五六次的看望到现而今一年可能一次都去不了的变化，总是在昭示着时间的残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她的身上好像尤为明显，我也相信了厄运偏向苦命人，我现在也不知道这一生还会见到几次，夕阳下，老人倚着危墙，一只猫在她的身边安静坐着，这个画面在我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这一生，还会告别几次呢？只希望，会少些遗憾，多些相聚，不要不辞而别。

旧时光里的人事已经逐渐淡忘，明天又会往哪里走去呢？

人生路长，遇见和别离，太过于匆匆，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不知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