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

我看着她的脸，眼神无光，眼袋突出，红红的眼圈透着淡淡的黑，白嫩的面庞上有淡褐色的痘印和少量斑点，我想她平时肯定晚睡，淡淡的草药香从她微卷的长发飘散弥漫，她趴在身前与胸齐高的木桌上，看着茶气袅袅升起，雾气笼罩在带碎花的连衣裙上。

“我爱他，我很爱他，我想他是我这辈子最后爱的一个人了。”她长长的睫毛缓缓开合着，眼神随着雾气散成一缕一缕。“他带我去吃路边摊，我好多年没有吃过路边摊了，就着汽车尾气的那种，他告诉我正新鸡排很好吃，我说我没听过，他就嘲笑我不食人间烟火。和他出去的夜晚总是那么美好，短暂的美好，看着夕阳下奇形怪状的云彩，我们说那是哥斯拉，《哥斯拉》电影是他陪我看的，看电影的时候他紧紧攥着我的手，手心里都是汗。他还带我去听音乐会，那种很无聊但是很美好的音乐会。”不知是热气的蒸腾作用还是回忆的甜腻浸泡，她的脸色微红，白皙中透出的淡红色让人陶醉。

“他给我买了两份鸡排，一份青梅味，一份番茄，我忽然发现我很多年忽略了外部缤纷的世界。他说我的生活过于单调，单调的不知道我自己的世界之外还有一个世界。后来，我经常去那里买。”

她砸吧了一下嘴，接着不好意思的看着我，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一口。

“我们一起在外面吃过两回路边摊，我现在有空了，依旧会去那里转转。第一次吃的串串，坐在马路边，就着汽车尾气的那种。”她再次陷入回忆之中，眼神渐渐涣散，直到迷离成一片晨雾。“串串好吃，三串才一块，我就可劲儿吃，我知道花不了他多少钱。我吃到嘴边的汁，他拿着纸巾给我温柔的擦。他的温柔，仿佛清晨的阳光，那天晚上我吃了好多串串，吃的比他多好多，我说我吃撑了，他就给我拿健胃消食片，让我嚼两片。”

我欣赏着这个女人沉浸在回忆中的眼神，穿透时光，跨过无数的沟壑，看到深埋起来的那一束光。

“后来，我们在那条城中村的老街，又吃过一次饭，这次吃的是米线，吃米线之前，他又买了青梅的鸡排给我吃，他知道我爱吃青菜，米线要的纯素，都是青菜。他看着我吃，偶尔给我擦擦挂在嘴角的汤汁，后来他告诉我，其实没有汤汁，就想给我擦擦嘴。”

“我们一起吃饭的次数很少，去过万达一次，去喝粥，他冲人家女服务员微笑点头，我假装特别生气，其实心里真的有些不开心，他逗我说，要三笑留情，果然他那天晚上对着那个姑娘笑了三次，那个姑娘居然也对他笑了三次。我特别吃醋，他便逗我开心，他一逗我我就不难过了，像个小姑娘一样。”“要是知道如今这样，我那时候一定每天晚上陪他一起吃晚饭，现在没有机会了。”说着，她长叹一声，迷离的眼神汇聚成一片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