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桃山(原创)二

      浓密的梧桐枝叶挡不住夏天的日头,哪怕是傍晚时分的即将落下山的太阳余威仍在。篮球场一圈都是梧桐树,这些梧桐树可有些年份了。知了疯了似的狂叫着,颇有点向太阳示威的感觉。梧桐树下的乒乓球台上散落着水瓶、一次性饭盒,球场四周三三两两站着看球赛的学生。球场上气氛热烈,篮球在争抢中变得灵活,变得不听使唤,似乎要挣脱任何人的手顾自逃跑。突然,抛向空中的球被人狠狠一拍,径直砸了过来。

      “啊——”何星成双手胡乱一挡,醒了过来。又是这个梦!这是时不时会出现在梦里的情境,也是他曾经看到过的场景。球场上是路南临和同学们在打球。何星成靠着乒乓球台观赛。那时的何星成还在念初中,初中和高中隔着两条马路。那时的路南临念高二,一个月只有一个大周末,其余都是小周末。大周末休息一天半,小周末休息周日半天。路南临一般在月末的大周末回一次家。何星成也住校,但是他周末不上课。起初,他也是每周末回家,可是周末在家除了帮师父整理整理药草,做点地里的活,剩下的时间师父要求他做作业、看书。他是宁可上山疯玩也不愿乖乖待在房间的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了初中,师父对他的学习多了要求,何星成实在觉得少了自由,况且师哥路南临一个月回来一次,他觉得每个周末实在难捱,他得改变这种局面,于是说服师父,每个月末和路南临一起回家。

      不回家的周末,何星成周六一早就跑去路南临的高中——齐云中学。他发现高中就是跟初中不一样,校园更大,楼更多,操场更宽,连小卖部的货物都更多——小卖部可不光卖吃的喝的用的,连各类学习资料都有。但是,何星成发现周六来找路南临是错误的选择。因为他根本碰不到路南临。周六是正常上课的,他怎么可能找师哥玩呢?他在高中校园闲逛了两次后,决定以后只在周日下午来找路南临。其余时间就待在自己学校,先是做作业,然后就是校园里逛逛,寝室里躺躺,实在无聊了就跑到学校后山上玩——平日里,可上不了山,一旦发现,要挨批的,周末没人管了。路南临是知道这个弟弟对学习不上心,但是还算喜欢看书。于是,在学校借了不少书给何星成。每个周日下午拿给何星成,下个周日拿来还。

      周日,吃过中饭,何星成就急急去齐云中学。说是吃中饭,无非是几个包子。周末留在学校,吃饭是个问题。头几个星期,何星成去齐云中学跟着路南临吃,但是他发现吃一餐比在齐云初中门口小吃店吃得还贵,他就再也不去齐云中学吃饭了,基本就在学校门口的小吃店解决。有时早上多买几个馒头、包子,当中饭、晚饭;有时也奢侈一回,炒个粉干、年糕。何星成一进齐云中学心情就愉悦。大门进去,路两边都是大樟树,过了行政楼左转就是篮球场。几乎每次来这里,他都要看上好一会儿。有时路南临会在这里打球,他也不跟师哥打招呼,等路南临打完球,他才喊:“哥!”是的,他只有在家里才叫师哥,在外面他都叫“哥”。这是奶奶过世后,他住到师父家才有的改变。路南临边擦汗边笑着走向何星成。一场球赛下来,别人都是满脸通红,但是他的脸依旧白皙,只是透出一点红晕。他身形瘦削清癯,一看就像文弱书生,甚至有点道骨仙风的感觉——虽然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这样的评价未免太不恰当,但是路南临就是有这样的气质。

      “路南临,你弟弟又来啦?”说话的是路南临的同学赵乐川。赵乐川拿起乒乓球桌上一瓶未开封的水递给何星成,说:“喝吧?下次和我们一起打球吧?”何星成接过水,说:“我不会打,我看看就行。”赵乐川一手拍拍路南临的肩,一手拿着水瓶大口喝水,一口气喝光了一瓶水。他看着路南临,说:“你看看你弟,白长那么高了,快跟你一样高了,竟然不会打球。”路南临把自己手中的水递给赵乐川,赵乐川毫不客气,拿过就喝。

      “我们小学都没有正经学过打球,他就是玩玩,都没人教他。”路南临跟赵乐川解释。赵乐川抹了一把脸,把头发往后一模,甩了甩汗,盯着路南临说:“那每周日让他到这里来,我教他吧!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跟我们一起打了。”路南临看看何星成,问:“想学吗?你想学,乐川教你。我也是他带起来的。”

      何星成当然十二分愿意。他本就是好动的人,出力气的活儿也好,运动也好,他还是乐意尝试的。

      蝉鸣没有减弱,篮球场上倒安静了。夏日傍晚的风依旧溽热,但是风吹过树梢,枝叶摇曳,地上的树影儿摇曳,何星成的心在摇曳起来,原本的燥热似乎一下子被清凉的水洗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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