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渣

   她用抹布包着烫手的汤锅,慢慢的将里面黢黑的汤汁到出来。本来是用来煲汤用的锅,现在用来熬中药。中药的味道远远不如煲的汤的味道。但是也没闻出很苦。她看着虑出来的那一碗黑水,怎么都喝不下去。到嘴边的碗又被放下去,到底还是能闻出来一点味道。

她看着汤锅里的东西,眉毛提了提。该怎么处理这些呢。

她想到以前在老家,她的母亲熬完药,药渣要包起来,趁着天黑,四下无人的时候带着她走到十字路口,慌慌张张的倒掉。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看到母亲那一脸无奈和愧疚的神情,她也从没问过。只是到后来她的母亲不能下床。她熬药,熬完药用发黑的白布包了药渣独自出门倒在十字路口。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理所当然,因为母亲是这样做的。

她日复一日的给母亲熬药,过滤完药汁用那个被药渣染成黑色的白布包着药渣。等到天黑,没有鸡叫狗吠,周围一片寂静的时候,慢慢的打开大门,小心翼翼的在外面落上锁。然后转过身,静静的听着近处或远处是不是有人说话。确认完毕,蹑手蹑脚的向十字路口走去。偶而看到老远的地方有两个或三个五个的红点在那里时亮时暗。她悄悄的走过,在不远的地方侧着头,支棱着耳朵仔细辨认是谁在说话。慢慢的靠近,有时她会先打招呼,有时会应着问话,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继续往前走。

她从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像做贼一样去倒那些药渣。白天从十字路口路过,看到被车轮碾压的药渣,从黑的变成白的,有些已经从大块变成粉末,风一吹就四散开来。旁边还有一堆看起来是新倒的,还没有被车轮碾压。大家的药渣都往这边倒,谁倒的都不知道。

母亲的病到底是什么病,她也不知道,她要带着她去县城的医院检查,母亲也不同意。说女人病,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从村里找别人要的偏方。喝几幅中药就好了,没必要浪费那些钱。她想着还没看过医生就知道自己什么病还找了偏方,那中药虽说不贵,但是也没见效啊。这不也是浪费吗。她初中生的脑袋里怎么能理解到这些呢,家里的情况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家穷,但穷到什么地步她不知道。但是她不怕穷,她可以出去工作挣钱,她一直都说就算借钱也要把病看好,钱没有还可以挣,但是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她知道人没了是怎么回事。是空洞的,想找他说话找不到人。是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这个人好的坏的难过的伤心的都不再有。还有那个以前很自然的称呼,现在怎么都叫不出口。

日子就这样过着,她每次看到那一碗药被母亲毫无表情的咕咚咕咚喝下去,她咽咽唾沫问好喝吗。母亲苦笑,药哪有好喝的。她不信,端着碗看到留着一点药渣的汁液,走到厨房,慢慢的往嘴巴里吸。噗噗噗。好苦。整个脸拧成一团。放下碗迅速接了一舀子凉水,咕嘟咕嘟噗涮涮嘴,还是不行,再喝两口咕嘟咕嘟噗。真的不好喝。她把药渣倒进袋子里,想着明天一起倒掉。

母亲疑惑的看着看电视的她,问道没有去倒药渣吗。她嗯的回应着,接着说明天一起倒吧。母亲微微一愣,严肃的说不行,你不想我好了吗,去倒掉。她被母亲这个反应给吓着了。为什么不能明天一起倒,她想着侧头看着母亲微微发怒的脸起身走到了厨房,没用白布包,直接拎着袋子出门。一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打算把这个弄清楚

母亲听到她的问题后并没用发怒,只是让她过来给捶捶腿,两只手半握成拳,不轻不重的捶着。母亲说最喜欢她捶腿。那些中药渣代表了我的病痛,倒到十字路口是想被来往的人踩,每个人都踩才能把我的病带走,我就好了。母亲看向她这么说着。她捶着的手不自觉的放慢了速度。那别人不会把病带到他们自己身上吗。

母亲显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脸色不自然的表情很明显,连着说不会不会,那些人只会把我的病带走他们自己不会得我这个病。这是什么理由呢。她真的充满了疑惑。她也不能去问别人,到别人家问药渣处理的问题应该是个忌讳吧。她不懂为何,但是看着母亲,她知道她是不会再多说什么的。

她神思恍惚,母亲已离开好多年,再也没有煮过中药。现在一个人在城市中,十字路口是很多,但是监控更多,再说也不能随便扔到路上。只是因为那个原因吗。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楞了楞将药渣倒进垃圾袋。既然别人能带走病,那个病就一定要有个载体,那就让我一个人有病好了。下次还是代煎吧。这样更省事。让那些病原体都留在医院让医生处置吧。他们知道该怎么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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