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人:有些你认为诗意的东西他们觉得恶心

来自广东海丰的五条人乐队由吉他阿茂、手风琴仁科、鼓手邓博宇组成,至今已发行《两只麻雀》、《县城记》、《一些风景》、《梦幻丽莎发廊》、《广东姑娘》等多张专辑。中国辽阔的地域面积给了乐队无限的想象空间,他们以方言为创作基底,搭配地域特有的民俗风情、文化特色,将它们与乐器糅合,创造既属于当地、又不局限于当地的音乐风格。

仁科第一次来广州是为了找阿茂,在天河客运站叫了一辆摩托,“摩托车穿过天河北路,我看到了很多高楼,整个城市是立体的,跟电视里面不一样,感觉好像来到了未来。”

这一幕电影式的情景被写进新歌《石牌桥》里。石牌桥是连接着天河南和石牌村的著名地标,也是广州有名的城中村,作为从海丰县城的闯入者,仁科和阿茂早年广州的漂泊生涯便是从这一带开始。石牌桥这个地标本身就带有严肃的魔幻现实主义特征,抬头瞧见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把头低下来呈现的又是如同海丰县城般浓厚的乡土气息。

可惜的是07年正准备举办亚运会的广州开了禁摩令,禁止摩托车在市区道路上行驶,那个在石牌桥附近载着姑娘兜风的景象从此一去不返。作为大城市中的小人物,仁科和阿茂心中那份链接着海丰与广州的市井气息,就这样在一片现代化的步伐中不断被削减、湮没然后消失。他们另一张专辑《一些风景》中有首歌,名叫《城市找猪》,里面就描写到这样的情景:

“我们在想象中度过了许多年,农村已科学地长出了城市。”

“我们在想象中度过了许多年,城市又艺术地长出了农村。”

不难理解以上的歌词。城市与农村在现代化进程中不断交替,一者兴起的代价则是另一者的衰弱,只是这进程太快,快得小人物们还没反应过来,无奈只好在惊慌与忧虑的想象中投身进另一片现代化建设。这一情景让我不自觉联想到贾樟柯的《三峡好人》,两者故事的核心主题都在于反映上世纪小人物在迅猛的现代化进程中不自觉的迷惘与被阉割。

“有时候你觉得诗意的东西,我觉得有点恶心;我觉得诗意的东西,你说这是什么鬼。”

性工作者、走鬼、啊虎、道山靓仔、李阿伯,五条人的音乐中有太多对小人物的关注,似乎他们特意选择这部分群体作为他们的创作方向,但事实上五条人也不想被这样定义:

“这些人就是我们熟悉的这些故事就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时时刻刻摆脱不了,我们只是不自觉地写下来。“

用仁科这句话表现五条人的音乐风格似乎一点不差。小人物哀怒喜乐无人关心无人在意,但小人物的存在本身就无法质疑。作为同社会规则下生活的个体,没有人的生活形态能摆脱市井,抑或说我们本质上也是个小人物。每支乐队对小人物的表达各不相同,表现愤怒、追求美好、抒发爱情,而五条人选择了投入到小人物的角色里,以内在的视野观察小人物,在发廊和街头间歌唱。

在《隆啊隆汽车去海丰》里他们唱:

“唉,朋友,你莫问我,有没听过,海丰汽车、摩托车的噪声,路口那个耳聋的,都被震怕了,我踏架脚车牵条猪……农村唔像农村,城市不像城市,海丰公园只建一个门……”

扑面而来的是南方小城的生活气息,市井百态。

五条人的垃圾美学来自那些被废弃、遮蔽、忽略的,被删除的画面和情感。那些声音经过他们的重新演绎,化成一支歌、一出戏、一片云从光鲜的现实里走出去。五条人的乐队LOGO是一个塑料袋,塑料袋代表工业文明光鲜亮丽外表下隐藏的不可排解物,无时无刻存在但又相悖于文明社会。廉价的塑料感一直贯穿在五条人的音乐和视觉当中,这不是什么本土摇滚, 当人们掰开现代工业伪装的精致重新回归生活,看到的其实就是塑料。

 驳杂的“俗趣”是五条人音乐的审美核心,民谣在这里,赎回了本真的、属于市井与乡民的那个我们已经久违了的兴味。在他们身上,丝毫看不到当代民谣孱弱贫血的一面。反之,他们正试图在音乐中构筑庞上世纪的生活体系,方言街道、阿珍阿强、道口靓仔,建立属于五条人的垃圾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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