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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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唱起一首流行歌,屏幕上的MTV里演绎着一个男孩和一个青春女子的爱情故事。

片头,男孩在弹琴,女孩站到钢琴边,执拗地弹起几个单音,组成了歌曲的主旋律,然后是他们春去秋来的美丽生活,结果,女孩不知害了什么绝症,结尾,当男孩容光焕发地出现在舞台上弹起他们片头弹的乐曲时,女孩拖着病体凄然走到舞台上,出现在男孩的身后,一束光打在她身上,曲声消逝,女孩也倒在光影里,男孩痛哭着,抱着她登上急救车……

荷莲的泪水涌了出来,万萱怎么样了?她自责起来。

上个月,她去看万萱的时候,万萱的脸色呈黄绿色,医生说,那是并发症的表象。她已经不能吃东西了,仅靠输液维持生命。

刚才,就在晚会前,她打电话问书桐,听说万萱的肺部感染越来越严重了,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医生给她上呼吸机了。

荷莲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她想,死亡也许是种解脱。外面又下起雨来,荷莲站起来,她用纸巾抹着止不住的眼泪,走到窗户旁边,透了口气,外面的世界与礼堂喧嚣的气氛对比,显得安宁而肃穆,只听见天籁般的雨声。

忽然,一双大手坚毅地揽过荷莲瘦削的肩膀,把她拥入怀中,很久没有被人拥抱过的荷莲,伏在“铁蝴蝶”的肩头,泪水如崩开的急流,冒了出来。

顿时,闪光灯交相闪烁,是负责宣传的同事们在紧急抢拍珍贵镜头。“铁蝴蝶”脸上挂着微笑,大声地安慰荷莲:

“不哭,不哭,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我是想到了以后,见不到……”

“见得到,咱们还是好姐妹!”

“我怕,没有朋友……”

“我永远是你的朋友啊!”

“我真的很对不起……”

“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别看你平时不言不语的,你对公司的贡献可是有目共睹的!”

荷莲心里想着万萱,不详之感让她胡乱念叨着,老总却误把她的话语听成是对自己的肺腑之言。

“海风在我耳边倾诉着老船长的梦想,

白云越过那山岗……

小雨吵醒梦中的睡荷张开微笑的脸庞,

打开梦想的天窗让那成长更快……

梦是蝴蝶的翅膀,

年轻是飞翔的天堂,

放开风筝和长线把爱画在岁月的脸上……”

有人唱起了一首欢快的老歌,荷莲隐隐约约浮想起,当年和万萱一起在学校的画面。

学校坐落在市郊的天然湿地保护区附近,是由一所古庙翻建而成的,绛红色的厚重的大铁门边,一条长廊依青砖砌成的高墙而建,廊上的琉璃瓦攀爬着紫藤。这是一所校风甚严的老校,绿树成荫的校园里几乎看不到散步的同学,怀揣大学梦想的学子都集中在自习室苦读。

那是会考后的下午,荷莲和万萱唱着时下最流行的《蝴蝶飞呀》,歌声带着她们的年少的梦想,飘摇在走廊里,她们冲着高墙大声地唱着,畅想未来。而今,二十几年过去了,她们由年少飞到中年,人生有始有终,放飞的风筝终究是要收回的。

回到家,荷莲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门铃响了,戴着高帽的人送来一封快递,荷莲打开一看,竟是法院的裁决书——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因驾车超速,自己已被判处死刑,执行期是傍晚,荷莲被突如其来的判决吓了一跳,但她依旧平静地等待着黄昏的来临。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都是在压抑中度过的,她好像已经适应了这种压抑,丝毫不想挽回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死期即将临近,荷莲才意识到,不能坐以待毙,她趴在阳台向下看,发现已经有两个便衣来到楼下,“不行,不行,我要逃,我要活……”一个声音在她心底高喊。

她一改平日淑女的装扮,穿上舒适朴素的麻布衫,登上网球鞋,从阳台沿着空调主机,这样一点点轻巧地爬到一层地面上,借着灌木丛的遮掩,她迅速翻到了小区院墙的外面。

外面清鲜的空气,伴随着她成功逃逸的刺激感,让她的身体变得像蝴蝶一样轻盈,她风一般地跑啊,跑,马路两旁绚烂的野花,有的淡金色,有的银紫色、有的瓦灰色,一片片,层层叠叠,好像一幅印象派油画,从她身旁掠过。

她继续跑着,倘佯在幸福的快感中,跑的行为已经不再是为了躲避追赶,而是为了享受耳边呼啸而过的清风。

她一直这样跑着,直到看见树梢上挂着的风筝,才停下来。一阵旋风刮来,解救了在梧桐树上拧吧的风筝,那风筝脱开枝杈的羁绊,自由地飘向空中,越飞越高,消失在明媚的天空,荷莲感觉它在飘往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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