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第七十四章 紫印

    玄冥惊诧地回头:“你干什么?偷看啊?!”

    我再顾不得太多,伸开双臂从身后紧紧环住他,有失而复得的欣喜又有尘埃落定的感慨,禁不住痛哭失声:“云呆呆,真的是你,你背上的伤就是那日被箭刺中留下的,你为何要向我隐瞒呢……”

    玄冥举在空中的手停滞了,沉默了许久才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轻掰开我紧扣的双手:“如果我现在还是说自己不是他,你相信么?”

    我没料想他竟会这样说,不加思索地连连摇头:“不相信,你不要告诉我你和他如此相象,甚至伤口都一模一样吧?”

    玄冥认真地看住我,缓缓出口:“其实我有一处是和他不一样的,本来不想告诉你的。”说着将右臂伸至我面前,我疑惑地看去,只见手臂内侧赫然有一个明显的紫色印迹。


    我不由松开手来,云雪岸的手臂上可是连颗痣都寻不着的,更别说这样一块印迹了,可是,怎么这紫印我竟会觉得十分眼熟呢?

    看我皱着眉头的样子,玄冥又叹起气来,一边穿好衣服一边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见过这印迹?你确实见过的。”

    我一惊之下抬头:“我见过?你怎知我见过,我肯定认识你之后没看过你的胳膊。”

    玄冥“扑哧”笑出声来:“看过又怎样?你又不介意,你连赤着身子的男人都敢看还有什么不可以看的?”

    “你还没说我怎么见过的。”我哪有心思陪他笑,心里正是一团乱麻,没个思路。

    玄冥顿了一下,望门口张望,我回头看去,见是碧落依旧站在那里,心里明白他定是不想让第三个听到我们的话,于是便向碧落使了个眼色,碧落立刻识趣地退了下去。

    见再无旁人在场,玄冥才搬了凳子坐下,又拉着我坐在他旁边,冲我低声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京城?”我奇怪他会问这没头没脑的问题,想来婉儿在林府伺候林依依也有十几年了,便当然地答道:“十几年,怎么了?”

    玄冥直看着我,仿佛要看到我心里去:“你撒谎,你不过来了一年多!”

    我惊的一下站起:“你……你说什么!”

    玄冥不理会我,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你起初叫婉儿,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后来被充作公主要嫁到塞外去,结果半途被人劫了,然后就更名为苏青桐,一路奔逃到了现在,我说的对不对?”


    玄冥的眼中蓄满了笑意,我却半点都笑不出来,他是谁?就连云雪岸也不知道这些事,他又怎么知道的?

    玄冥摇摇头:“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是想不起来?苏青桐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不过借了别人的身子才在这里继续活了下去。”

    一句话点醒了我,仿佛梦里最深的角落被翻了出来,那个十字路口,那辆左转的卡车,随即而来的黑暗,和一个蒙着脸黑衣黑裤的男子,他问我“你不想死是不是”,然后他似乎向上推了我一把,在风扬起的刹那,我看见在他翻飞的衣袖下,有一处隐隐的紫印在手臂内侧。

    这下我不说话了,脑子却转的飞快,然而转的再快依旧没能应付现时突发的情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就是那个黑衣人,或者云雪岸就是黑衣人?可他又说自己不是云雪岸。不行不行,全都乱了,如满地都落的弹珠,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想起来了?”玄冥试探地问我,“不应该告诉你的,不过不告诉你你又非要当我是那什么云呆呆,唉!天机不可泄露,这次不知道因为你我又要受什么责罚了。”

    “责罚?谁责罚你?”我脑子锈豆,只懂得顺着他的话问。

    玄冥理了理身上刚换的衣服,摆摆头:“真不习惯白色的衣服,我可是一直穿黑的的。”过了一会儿又道,“当初的你确实是被撞离了魂魄,我见到你的时候你真向阴间飘呢,不过幸好遇见我,知道你不是真想死,于是冷不丁的一发善心,就找了个和你同月同日出生的身子给你进去了……”

    不等他说完,我已忙不迭地打断:“你胡说!你是什么人可以想送我去哪儿就去哪儿?”不是不信他,是不愿意接受他真的不是云雪岸。

    “不信就算了,我就是因为不可以随便送你出去所以才犯了戒,本来好好的做我的冥界左使多好,冥王也信任我器重我,结果都被你这个小女子给搅了,幸好他只是摘了我的职,削了我的法力,罚我到人间受苦重新轮回,要是搁别人早就灰飞烟灭了。”玄冥扯起衣服又看起来,一副的不自在,“不过我真是倒了运,居然如此巧就摊上这个身子,还碰上你,可不是冤家聚头么……”

   

    什么冥界左使,什么投态转世,我统统都听不进去,都脑中来回冲撞的都是云雪岸的影子:“你是说,你用了他的身子,那他呢?”

    这一回玄冥为难了:“他,他确实去了……”

    “你撒谎!”虽然他答的话在意料之中,我还是禁不住失态的叫嚷起来,“你撒谎你撒谎!你们都说他死了,我偏不信!”不理玄冥愕然的表情,我已一把推开他跑了出去。

    一脸的泪水,我忘了抹,脚下深深浅浅地跑着,终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隐约中,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话:“她这是第几次晕了?”

    “有好多次了,之前的大夫都说是没吃饭或者精神紧张所致,这一回可是因为太激动?”是碧落担心的声音。

    有一阵沉默,手腕被人把着,末了又听人说:“只怕这病不是那么简单,姑娘脉象不稳,偶有感觉一丝暗流涌过,虽不强烈却诡异得很,只是我并非这方面的专家,所以也说不出什么来。”我挣扎着动了动手指头,努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竟是常歆,而站在常歆身后的,却是很少出门的常贵。

    我牵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在碧落的帮助下坐起身来,刚要行礼,常歆已一把拦住:“姑娘身子弱就不要拘礼了,何况我们都是朋友。”

    我点点头,只好说了一句“谢谢”,便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倒是常歆看了我一会儿,小心地道:“云兄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本想过来看看,竟见到姑娘晕倒,听碧落讲姑娘一直精神不大好是么?”

    “也没什么……”我言不由衷,心都死了,还有什么精神。

    常贵突然插了嘴:“姑娘听我一句话,人死了不能再回来,可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下去啊,否则让那些关心的人多担忧……”

    我微微一怔,看向常贵那张苍老的脸,一直以来,我都没有仔细地端详过他,今次看来才发现其实他的眉目十分精致,只是被沧桑掩盖了,惟有一双眼睛偶尔地闪现出摄目的光亮来。一个人若如此,该经历过怎样的苦难呢,可是他依然清清淡淡地活着,相比之下,我却是这样的自我和任性。想到这里,我轻轻叹道:“是青儿错了,青儿不该让大家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听我这样说,常歆也露出笑脸:“那等会儿就吃些清淡的东西好好休息吧,过些日子皇上要去狩猎,随行有几位妃嫔,我也要跟着一起去,另外还有位温太医,专攻内科,等回来后我请他来瞧瞧姑娘,看到底是什么病也好对症下药。”

    “那就有劳常公子了,”又看了一眼常贵,于是接着道,“和常叔了。”

    常贵点点头,有些不舍有些担心地望了几眼,才随常歆一同出了门。


    见送走了客,我才转脸问碧落:“他呢?”

    碧落一愣,随机回答:“早走了。”

    早走了,我凄然一笑,无论他是不是云雪岸,他都已经走了,没有一点点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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