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八）

我真的不曾告诉风，我们又要搬家了……但是整个森林都知道了，包括房东的老母亲这棵苍劲的老松树……她来我店里看我两回，问我生意好不好，还把这楼上她能看得上的东西又拿走几样。

我没有对她说什么，也感觉说，真说不出口我又得搬，我只是说生意好呢，住在这儿很方便。老人普通话说不到几句就说潮汕话了，但是我听懂了，她是在说，小英这个老姿娘（老女人）真是命贱，要是没死的话陪在这里聊天，喝茶，包粽子，煮大肉，该是多开心……湖南妹妹住得这么方便了，她就跑路了……

楼下的长椅，楼上一张电脑桌，已被弟弟拉过去新打包场了，从1号搬进店里，4号清明那天住进楼上，屈指一算，大半个月了……在这大半个月里，孩子爸至少有十天在弟那边干活，所以，以前一有空就在一起吃饭喝酒的几个老朋友还是1号那天来喝过酒的，差不多半个月没聚一起碰杯了，大家那个憋啊！

昨天我买了些菜，为了庆祝孩子在岐山学校作为学生代表演讲成功，我特地多买了些吃的，是时候叫大家来喝一杯了……在这个岐山，我们摸滚爬打十来年，过着最不安定的异乡人生活，在倍受歧视的“外省”大群里，我们又是加倍受歧视的废品人……不容易啊！

创文，环保，简直是废品人的噩梦和厄运……当这两个主题出现在一个城市的时候，废品人和路边摊小贩首当其冲，没有背景的小加工作坊也受了经济重创……想着这个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都可以在我们这些外乡人的动荡岁月中找见证，这还真是个诡异说不清的事。

前些日子，在学校的动员下，我帮孩子完成了一篇《岐山巨变，我的成长岁月》的演讲稿。稿纸当然属于颂赞类，但，我写的比较真实接地气，有些句子，简直很直白——比如“一个城市的发展，总需要割舍一些东西”……说白了，割舍谁呢？还不是说社会进步往往建立在一些底层的牺牲之上。

想不到的是，这篇演讲稿被校方看中，留用在他们与岐山街道共建一体的学党史会上。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作为学生家长，我被邀请出席这次会议，最最戏剧的是，这次会议中，我居然碰见了岐山街道那些曾经三令五声叫我们在护堤路搬迁的干部，还有更不可思议的是，作为陇头村刚上任的新支书，老房东陈叔的儿子也在……

这是个极具讽刺的时刻……我这个做废品的外乡人，居然和他们本地公务员同志们同在一起开会。我无法用言语表达我坐在那儿的复杂心情，老天会开玩笑啊！

对，我也在

 

当孩子深情款款地演讲到“为了保证汕头人的母亲河，韩江，不被50米以内的人为因素影响，无数私搭乱建的违规建筑在炮击声中化为灰堆，一个城市，曾经也饱含了一代人的心血和无私的付出”时，我相信，台下有些人一定想起了一些什么……曾经就是他们对我们这些住韩江边的租户说，搬，统统搬，离韩江50米以内，一律拆……

我们就这样被赶走了，但是我能说，三四年后，离韩江50米以内的地方，现在又草长莺飞，私搭乱建，甚至还在窃窃规划高层建筑，街道不知道吗？政策又改了吗？

我只是个外乡人，我和我的孩子可以用我们走过的艰难岁月来见证这一切，感谢上帝，居然给了我们机会来见证！

思辨演讲有范

所以，值得庆祝。不管在这个地方还能呆多久，呆一天我就珍惜一天，世界不是永远的家，任何地方也不是我们可以停留到永远的，帐篷还在，就开心地住着，我相信，这一种游走的情怀，也是那些从不搬迁的本地人无法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