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雨初中毕业,考高中榜上无名,名落孙山,他觉得对不起父母,对不住弟妹,只有作为劳动力帮家了。
又一个学年开始报名了,听说可以复读。父母商量着,他还小,能干什么?让他再去复读吧,父母叫芸雨再去读书。
芸雨真是喜出望外,求之不得。同村的阿清,排辈叫叔,年差岁多吧。也一起报名上学去了。
一到了学校,进入教室,看是新来的班主任,是隔离村的,师范毕业刚刚分配而来。年轻气壮,长得帅气,语音响亮,果断豪爽。
芸雨再看,这个是初中毕业班,同来插班就读有好几个,全班仍有四十多个同学,很多同学认识,自已只是复读,也有书读了,很高兴。
芸雨,在班上早知道叫陈海的女同学,人高大,脸蛋很自然生开,脸皮显得很松驰,双目温顺,显出善良的品性,白白净净,白里透红,是校中的校花。
芸雨真想不到,这次与她同班同学,早听说她学习成绩很好,在班上是佼佼者。哈哈,这次就来个比翼双飞吧。
虽然已读过初中二年级,成绩算是拔尖,很多知识需要牢牢记住的,芸雨不敢骄傲,这山还有那山高呢,不敢半点怠慢。
芸雨同村中的啊清,一起上学,放学又一起,晚上又去自修,形影相随,不管刮风下雨,酷热或严寒,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
芸雨有一套学习方法,各科成绩在全班上名列第一。班主任是比较严肃、严格的,管理严慎,没有半点放松学习和管理。
班主任兼教语文,或许听别的老师说起过,对芸雨则倍爱有加,比较器重和看起,看到芸雨的作文写得很好,很赞尝。
住校自修,常叫去帮批改同学的作文,怎敢?改吧,大胆改,错别字和语句,要帮写上评语。他如此交带,芸雨就放开批改起来,写上评语。夜深了,叫芸雨同他一起睡。
作业簿发下去,同学之间看到了,也知道是芸雨的笔迹。这是班主任看重的苗子,是全班学习第一的尖子,怎么说呢,只有默默地予以佩服。
语文、数学、化学、物理几个任课老师,都商量着,能几科成绩优秀,排列全班第一的,只有芸雨,教那么多学生都少见。
作业布置了,老师走出教室,大家纷纷做着,芸雨也写着,不时三三俩俩同学走到身边,这题怎么样?那条题解怎做?芸雨一一解说,同学也很满意。
芸雨是复读的,基础扎实,所有数理化都难不倒他,他曾心里想,若是做个老师,上初中教数理化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秋去冬来,春到夏至,又快毕业了。又到考高中时,同学紧张而有序开展复习,桌上盏盏油灯,伴着同学沙沙的书声,显得是那么紧张而严肃。
考试时间通知来了,全公社所有初中毕业生,统一集中到公社高中考试。这是一场知识的大较量,能否读高中就看这一次了,芸雨静静地想着。
芸雨充满把握,与啊清及一大帮同学步行到公社高中,步入考场,全公社十几间初中,毕业生几百人,十几个考场,监考官来来往往,不得有半点疏漏。
芸雨落座了,一个个坐落了,看同桌的是傅敏梅,很是漂亮,圆圆的脸,血气放光,扎着两根辫子齐肩,芸雨心有所想,如得一起读高中多好。
她是另一大队的初中毕业生,这次考试是全部打乱的,混编在各考场,看不见自已的老师。
芸雨得到试卷,动笔了,先易后难,逐一解答和计算。各科的考试题目都显得很熟悉,应付自如,感觉没有多大的难题,感到很轻松。
考试结束了,几百人陆续走出考场,各奔家乡。芸雨则回头看看那粉白的墙,几座教学楼屹立在此,那是全公社几万人的高级学府一高中,很是羡慕和仰望。
芸雨回家了,同啊清一起回到了家。一切在等候,一切在张望,等候喜报传来,等候公社红榜有芸雨的名字。
快二十天了,在一个晚上,家家户户正在煮饭。同屋的大叔从公社回来,说公社放红榜了,他去看没有你的名字,啊清也没有。
大叔在公社读高二了,快毕业。听他这么一说,芸雨头晕了,当头一棒十分难受。
大叔说,你考试成绩,在我们大队班上第一名,在全公社几百人考生,你得第二名。听说是你的年龄问题,据说是十七以下才录取。
大叔甚感到叹惜。芸雨说怎么有十八了,未够十八岁呀,父母一听,哎呀,真是那么多磨难的,这不得,现在又不得。
大队又不有亲人亲戚,公社更不有亲戚,去问谁?谁能帮上问问?谁人能帮芸雨读上高中?
芸雨吃不饱,睡不着,在一天,路过几间屋的屋底,看见公社教育组长站在屋边,芸雨看看上,他是来走亲戚的,是同村疏边的姑婆的孙吧。
芸雨没有叫,没有叫父亲去利用些点关系去问,显得十分无助。
芸雨心里想着,这次又不得高中,又名落孙山。与教自已的几位老师没有关系。曾听人说,自已的班主任对人说,很可惜这么好的人才被埋没,爱莫能助。
芸雨乱想猜测着,是校长?将名单报给大队的,是大队干部?户口在大队,是那个?那个将自已至于死地而后快?好将他们的顶上?
那是推荐加保送的,这一关不过,你别想。他们都想着自已的子女亲戚,能腾出名额就是他们的了。
这时的芸雨,躺在床上,问苍天不应,问大地不灵,呼天天高,呼地地厚,双眼望着蚊帐顶,时而转侧。
同屋的大叔,心带可怜,对芸雨说,要么去问下公社,到教育组问问,撞彩就好,得。
芸雨也知道,大叔读初中时的班主任,已调到公社任秘书,对大叔关系很好,他没帮上去问,因他还在校,帮不上问问也理解。
芸雨再三想着,去吧,死马当活马医,求学心切或许感动他们,网开一面或许带有丝点希望。
芸雨早早起床,没有走出村口,没有经过大队那条主路去。而是往山岭上去,爬上屋背那山岗,往左再横过那条长峡。
两山相夹的长峡,杂草丛生,隐约有条小路。荒得很,遮头盖脑,极少有人走动。芸雨拔下一条木枝,用棍挑着两旁,快步走着走过。
走出长峡,又下坡,这条山路与家人走亲戚时行过,下面是水田是长垌,直行出不多远便是村庄。
芸雨年轻气盛,只是心情沉重,坡也是长长的,有些斜陡,路不是很荒,下去了,沿着山边的田绳直出,转二三下弯便到村庄。
过村庄绕小河,又村庄过大垌,终于到圩上了,芸雨手上拿着二三尺长的小竹条,玩弄着。
进入公社,看见有二个篮球场,芸雨也是第一次进入公社机关,这时是硬着头皮进去的,跨过篮球场,走上二十多级的石阶。
看见大门两旁挂着,两个委员会、武装部的长牌子,有红字有黑字,那是权力机关,既庄严又可畏。
芸雨不敢进入,真的不敢。而是走在窗檐外,不时向办公室里张望,看看那是教育组,一间一间侧头望入。
走了右边,又走左边。当走到左边第三间时,眼睛一亮,望入见大叔的班主任,这就是党委秘书,正坐在办公椅上。
芸雨认识他,他也认识芸雨,在读五年级时,他顶替任课老师,曾在芸雨班上教过几节课,芸雨对他带有几分恨意。
他旁边正坐着那教育组长,芸雨认识,在学校大操场集合,在台上讲过几次话,走亲戚入村见过,他或许对芸雨有点面熟。
芸雨攀近窗口,见他俩正聊着什么的,芸雨喊声老师!他二同时望出来,一个认识,一个似认识。老师点点头,没说什么,似相识又不识似的。
芸雨开嘴说,我想问下我考高中的事,为什么不得?那老师说,是你的年龄问题,那教育组长也开口说,你有几个年龄,分不清是那个?
芸雨说十七岁呀,按我那个就是,芸雨心里清楚,填表是按新历,而户口簿写农历的,大不了多几个月。
他们俩直说,没办法,没办法,回去吧。芸雨反复说,是否比读?二个都说没办法。芸雨无语了,转身离开窗口,缓缓走落石阶……
芸雨死心了,出到街上,去粉店买来一碗净粉。低着头吃着,心里想着,胡思乱想着,那秘书的仔也来考试了……
芸雨没有流泪,没有放声大哭,他知道哭有什么用?哭也唤不来人家同情,哭也呼不来人家开恩,何用?
芸雨走出街口,太阳高照,并不酷热,无可奈何往家中走去,到那大村了,芸雨不想走那条大路。他不想让人看见落魄的自己,不想让人看见。
芸雨岔入小路,走过那小桥,看见那二个啊姨住的村庄,二个啊姨对面村而住,近在咫尺,孩童时经常到。这次不入了,不想入,无颜相见。
芸雨又穿过一个村庄,入冲口了,这是早上走的路,太阳慢慢西移,小路阴下了。芸雨在山边拔断一条山竹儿,去叶留枝,长长的抓在手中。
芸雨边走边看,看见小溪上悠悠的流水,一群小鱼儿游逛,他一棍打下去,啪的一声,水花飞溅,浊水而来,小鱼儿猛窜,不见了,躲起来了。
芸雨看见路边绿嫩的青草,吱的一声又打过去,那青草低头了,软下了,有的断了。
芸雨心里乱哄哄的,不知多少怨和恨,自已虽称不上金子,是石子也被埋没了。自已算得上是学习的苗子,如今被折断了。
芸雨又一鞭打过小溪边上的草苗,哗的一声,一片倒下了,真的是那么脆弱。
芸雨一路走,一路鞭打,时不时捅捅小溪,引逗下那些鱼虾。
上坡了,又要经过那山峡了,经常听村中的人说起,那山峡曾是土匪出没的地方,有士匪在此杀过人,很多人不敢经过。
芸雨这次倒没怕,来回如此,因为没路可走了,逼不得已而走这条山路。四处没人,静悄悄,只传来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芸雨又路过山峡,他求学的路已经彻底被封死,他举起手中的竹鞭,双手用力,呼的一棍打出,又一棍打出,一路走一路打,沙沙的响声在山峡内回旋。
芸雨的用意,一是泄气发怒,让这些青草来受过,二是壮胆,荒无人烟,老人说起,说不怕还是有些怕的。
芸雨回到家了,去厨房吃上二碗粥,趟在床上,闭上双眼,难道今后就这样子了?难道真的,面朝黄土背朝天渡日了,他在反复想着日后,想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