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坟头看楼顶

豆晓马

视角一:从坟头望楼顶

我经常去散步的那条村道旁，有一溜坟墓，每次走过那里时，我都要仔细地端详那些经年累月露宿在旷野的这个村子村民的先人。我怀疑我比他们中的有些人的后代瞻仰的机会要超出许多次数来。

坟头下的那些亡灵如今都去了哪儿？是上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活着的人没有人知道。生前朱门酒肉，贵为官宦，活着路有冻死，贱为乞丐，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都在这个星球上，在这个他们曾做梦也梦不到的土地上来过，生活过，悲过喜过，也笑过哭过，激动过，也孤独过。

这大概就是生命的意义吧。无关前人，更无关后人。至于死后是升天还是入地，实在太不重要。他们又去了哪儿？鬼知道呢！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偶尔就会发现在茅草茂密的乱坟岗中又平添了一丘新塚。这新堆的坟头上一点草都没长，只有送葬者献上的花环刺眼地炫耀着或红或黄或绿的纸花儿。这个墓的主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某棺材铺老板为他或她精心打造的“寿宫”中，他或她整齐地穿戴着儿女们为他或她在生前置办的“寿衣”，抑或手中攥着儿女们奉祀给他或她一张百元大钞。这一切都有什么意义呢？他或她心里感到满意不满意呢？鬼才知道呢！

我曾读过数遍余华先生的《活着》，颇为感慨。主人公福贵的一生历尽荣华富贵，又备受生活凌辱和打击，到老来反而苦中作乐，平静如水。我真的怀疑作者这样设计故事结局的合理性在哪儿？因为我身边无数的人活到最后都失去了回忆，或麻木不仁，糊里糊涂，或贫病交加，生不如死。那种廉价的乐观，真有必要吗？鬼知道吧！

视角二:从坟头看四合院

还是不要多想了，自己走自己的路吧。

从高高低低的坟头望过去，就是这些安睡在坟墓中的先祖的后代们建造的各种四合院和村镇上屹立的高楼。青砖红瓦白墙的民居掩映在四周青翠茂盛的庄稼地之中。这边是静寂的墓地，那边都是正在活着的人，活着的挣扎在红尘中的男女老少，帅哥美女，富人与穷人，君子和小人，当然包括一个小小的我。

从坟头望过去，那边是生，这边是死。这毫无违和感。只是人们常常记着生，而忘了死，或者更多的是不愿谈论有些让人不由心生恐惧感的死亡话题而已。

我想，向死而生，便是我们活着的全部意义。活着就好好地活着，死了就安安心心地回归坟墓，归于永恒的黑暗和虚无。来自于自然，回归于自然，亿万年来，宇宙规律如此，这也没什么可怕的。

2022.4.10于陇东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