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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是在同学婚礼上见到文月,她神情倦倦,俨然一副病态,大厅的嬉闹气氛已经将文月的离群索居淹没,几个熟知的好友推杯换盏,最怕说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有关酒驾之类的话题。
文月的丈夫李文浩在前不久遭遇一场车祸,肇事者酒驾,横冲撞破护栏,将正常行驶的李文浩推向墙壁,车毁人亡。几个路人也连带重伤,这次酒驾上了全国新闻,评论区一片谩骂,酒驾屠戮生命,罪该万死。肇事者被判入狱,并且向几位受害者家属总计赔了一百多万元,文月作为重灾家属,拿的最多,也不过是五十万,可是对于她来说,这些钱算不得什么。
事发前几个小时,文月与李文浩吵架,他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她骂他去死,李文浩摔门而去。
文月听到丈夫出事的消息是交警打来电话,事后才知李文浩当场被撞的变形,身体拧成麻花,身体多处关节错位,脾脏也被挤压出来,惨不忍睹,他身前特别注重仪表,却不料死的这样惨,文月恨肇事者,恨自己,恨酒驾,甚至连带恨所有不守规则的人。
想来,也是她将丈夫置于死地的间接杀手。本来生不出孩子,任他骂几句无妨,何苦咒他去死,不想一语成谶,日日夜夜蚀心的谴责。
失去的才是乐园。
生孩子这事牵扯到青葱岁月那段不堪往事。
早年间,文月父母在镇上做生意,顺风顺水,提前进入了小康家庭,大人越来越忙,对文月疏于管教,尤其是上了高中后,文月在经济上一掷千金,这种物质上的充裕使得小女儿的傲娇脾气也跟着疯长。她大包大揽,拉帮结派,有时候特立独行,性格怪戾,无人能收编。
高三第二学期,教室黑板上每天都会更新距离高考倒计时还剩几天。关键时期,老师只对考大学有希望的学生严加管教,至于其他学生只要不要影响课堂纪律爱干嘛干嘛,基于这样的政策,文月乐得轻松,逃离晚自习成为常态。
悲剧就发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像往常一样逃离学校去网吧,三个小混混斜在路边,风吹起五颜六色的头发,被路边的灯光照的邪魅,他们起先只是讨点小费,文月是骄纵惯了的,以为自己是智勇双全的黄药师之女黄蓉,从起初的斗嘴变成了厮打,几个小混混气急败坏将文月拉到一个小巷子里被轮奸。文月喊破了嗓子,进出网吧的人也未过来搭把手救他。
这场变故,于当时来说涉及了学校疏于管理,父母疏于管教,社会冷眼旁观,更甚者还有她本身的骄横跋扈,只是作为受害者,自己很难看清这一点。
坏事接踵而至,文月居然怀孕了,父母将她送到私人医院强制流产,子宫受到重创,医生说:这辈子文月怀孕的几率很小,好好调养,也不是没有可能。
女儿出了这样的丑事,父母痛心脸上也无光,只能高额费用让文月上了一个高职学校,三个小混混也是附近学校的差等生,最后被送进青少年管教所。
同学传扬文月活该,在学校目中无人,在校外,还想称霸武林,不料却栽在江湖上几个无名小卒的手里。
十几岁的时候经历了她命里注定的那场凶险和不幸。
愤恨像手榴弹一样在文月的头脑中炸开,留下了绝望的弹片。
起初她的脑子像新生儿一样一片空白。那段日子里,她整天傻瞪着眼——视而不见但又全神贯注,就好像眼睛是她身上唯一的器官,可以代行其他器官的功能。也可以说,就像其他器官都死了,只有眼睛还活着。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病逐渐成形。有时候很安静,但受到刺激就会爆发,就像睡着的老虎。能刺激到她的东西有很多,见到的,听到的,什么都有可能。
父母带她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文月之前张扬是为了引起别人注意,这也是青少年的通病,可文月缺爱,她更希望引起父母的注意,父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母亲辞职,全力陪在文月身边。后来的文月脾气有所收敛,只是情绪偶尔失控,她觉得自己经历的那场无妄之灾本来可以避免,是因为太多的人袖手旁观,所以她恨的人多了去了,同学、老师、父母、还有社会上不怀好意看笑话的所有人。
脾气乖戾的女孩更能引起男生的注意,有好几个男生都在追文月,极富青春的男性热情总被文月那副不痛不痒的情绪给浇灭。
文月把一腔热血全用在了工作上,历经五年,已经坐到总监的位置,工作上巨大的成就感掩盖了过往的劫难,只要没人提出来,她就当没发生。
她代表公司去异地谈判,甲方派来一位男士代表公司接机,两个人初次见面,双手相握,寒暄得体。文月感到他的手强壮有力,细细打量,衣着随和,有两道豪迈的浓眉,坚毅的眼神,浑身上下,不见一丝骄矜,十分可亲。他就是李文浩。
李文浩也被眼前的女子那股冷持、皎洁的气质吸引。成年男女欢好顺理成章,恋爱一年,女方愿意被公司调剂到男方城市驻场。
在婚后的三年时光里,彼此的信赖让文月卸下铠甲,愿意以柔软之躯靠在丈夫怀里,连同青春的秘密也告之对方,李文浩先是震惊,再是诧异,后来难以置信。
两个人一直要不上孩子,母亲每次催生,他都为文月辩解,两人还年轻,过几年再生孩子。李文浩怕伤及感情没有质疑文月,只得自己偷偷去医院,想查清自己的身体有没有问题,医院告知身体健康无恙。
原来枕边人是被别人轮奸导致子宫受创才会不孕,李文浩胸闷气短,恨意难消,回家的次数渐少,文月也感知李文浩的态度,伤心之余,她嘶声力竭想要一个利落的答案,李文浩说:只要文月答应代孕,让别人替她生孩子,这个家尚可延续,否则离婚各奔东西,文月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她胆战心惊地展示了自己骨子里的气势如虹:只有丧偶,不会离异。
矛盾自此升级,早都忘了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婚姻里只剩短刀利剑相互攻击。直至后来一场车祸,阴阳两隔。
很长时间,她走不出这样的迷障,神情凄惶。
三十五岁的她,尚且年轻,亲朋好友开始给她介绍相亲,起初文月是反对的,后来架不住大家的热情张罗,象征性见了几个,都无好感,起因是文月会问及对方的驾龄,违章次数,有没有酒驾的经历,一旦涉及违规操作,文月立马退守阵营,这样的相亲不了了之。
文月打算磨刀霍霍,拼杀职场。
可是百步之内,必有芳草。
连邻居都给文月介绍对象,赵海阳就是,他一个人带着丫头,忙里忙外,忠厚老实,是个踏实过日子的好男人。
赵海阳说第一次见到文月时,在小区的路径,她依在栏边看草坪上追逐打闹的小孩,叫她,她转过头来,原以为会看到一张惯坏了的刁钻,傲慢的脸,但不,她面孔小而精致,苍白,厌倦,眼神彷徨,矛盾,散漫,郁郁寡欢。
第二次见面,是在医院的走廊狭路相逢,文月并没有记得他,是赵海阳主动打招呼,谢谢你对我女儿的救命之恩。文月这才看到他身边轮椅上坐着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眼神纯净,正对她笑。
又是因着一场事故相遇。
赵海阳的女儿生性孤僻,在学校总是受人欺负,小孩脆弱,长期积压,又没有妈妈去倾诉,一时想不开,在自家的三楼阳台晃着小腿即将跳楼,同住一个小区的文月恰巧路过,跑过去将刚跳下的小女孩接住,孩子并无大碍,只是脚踝扭伤,文月韧带拉伤。
这场救赎,文月有了救死扶伤的光坏,小女孩又点燃了重生的希望,生活出奇地向好的方向发展,赵海阳愿意以身相许,报答文月的大恩大德。
对感情一有牢靠的感觉,人便会放松,身体语言懒洋洋。文月笑着道:我性格怪癖,最不喜与人周旋,给你报答的机会。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文月37岁,终偿得愿,生下一个儿子,花好月圆。
世界好比游乐场,人群熙来攘往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会有自我,也会迷失自我,终归如鱼得水畅游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