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哥头"老妪

老汉三轮车里驮着个大麻袋,里面装的鼓鼓的,车前头还安着一个喇叭,两脚蹬着车,喇叭里随之传出一声吆喝"有破烂的卖,有旧报纸卖,收破铜烂铁"。经过一个巷口,忽地被叫停了,抬头一看,果然还是她。

"你看这些能值几个钱?"

"顶多给你八块五!"

"我这么多瓶子,这纸皮不也要一斤八毛,怎么一合计才这么点钱?"

"就八块五,不行你找下一个收破铜烂铁的,看能给你多少!"

"那成吧,八块五就八块五。"

老汉那布满老茧的手从宽大的裤兜里掏出了一沓零钱,全都是一块一块的,还夹杂着五角一毛,细看,那钱有的还粘着透明胶。老汉抹了下口水,一张张地数给她,弓着腰把地上一个两个瓶子纸皮拾到麻袋里,蹬着车去往下一条街...

钱到手了,确认无误后她揣进兜里,一转身又一瘸一拐地走回去了那个旧房子,铁门一关,往大锅里拿出了不久前热好的那哥鱼。摆上桌,就她一个人,愣是把十几条小鱼都啃得只剩鱼骨头,也算是配得上她"那哥头"的称号了。"那哥头"她整口牙都是做的陶瓷牙,为了吃那哥,也是十分不易。再说那盘子也不用洗洁精,就那么随意一两下冲水,就被扣在盆子里。家里也没个洗洁精的影子,因为她从来不用,至于原因就不得而知了。只不过听闻她丈夫的姐妹们回娘家都习惯先把碗盘筷勺先刷了个遍才敢放心用餐,年年都是如此。

"那哥头"平常没事就喜欢跟人耍耍嘴皮子,别人家庭不和睦了也说明她耍得成功了,莫不是就能多活个几年了。要不然就是研究六合彩和收瓶子纸箱来卖,她平日里戴上个老花眼镜,坐在家门口钻研六合彩报,一看就是大半天,写出一组一组数字,那认真程度堪比得上电脑前敲代码的IT程序员了。至于收瓶子纸箱,大多数时候都是从垃圾堆里翻来的,又或是跟着死人出殡的队伍,沿路捡人家喝完的矿泉水瓶子。像人家专门收垃圾的还要口罩手套备齐全,她倒好,直接实打实上阵,想翻出好东西,就得不嫌脏,这方面她也当真做的得心应手。

有时候她经过卖菜小摊位,一番讨价还价后买了一斤大白菜,又"顺手牵羊"拿了两棵菠菜,卖菜的商贩也是人精来着,那眼睛跟扫雷达似的,一扫一个准,立马管她要菠菜的钱,"那哥头"依旧面不改色地说了句:"不就是两棵菠菜吗?还得算我钱,真是钻进钱眼子里了!"旁边买菜的大爷大妈们跟看戏似的,可终究是不得理,她被卖菜的怼了两句也只能讪讪地放下菠菜,一瘸一拐地跑别处溜达去了。久而久之,很多人看到个背影都能认出她来了,再加上那衣服也是真好认,穿来穿去就那两件褂子,任凭时代如何更新换代,她的衣服却是十年如一日。只是外界如何评价,似乎对她来说都不值一提。

每年过年前,她都会往妯娌家送去一盘豆腐,而妯娌则是送来一只鸡。年初二,妯娌的女儿来做客还带了一条烟,烟也是好烟,不管是她还是她丈夫,都不以为然,年年如此,要是哪年没送来,估计就该声名远扬了。至于她女儿送去给她叔家的就是一罐酸梅,罐子提前备好的,酸梅就是外面按斤称好的,要是去外面买一罐装好的,就要贵上一些了,她每每想起都有种挣了的感觉。

说到这,"那哥头"到底长啥样呢?她已过七旬,并不是本地人,年轻时候从外乡嫁来这边,听说长的倒还清秀,不过现在怎么个样子却很难描述,人家更多的是记住了她做的事。现在"那哥头"的丈夫在外边厂里做经理,女儿嫁的富裕人家,儿子和儿媳妇都在外镇工作,三个孙子也在那边上学,儿子在公安局好些年头也有个一官半职,儿媳妇在某中学当语文老师,买了大房子装修也好了,想接她过去享福,但却不知为何偏偏一个人守着处旧房子和几只猫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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