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1.

“珈蓝,今夜就将这重任交给你了,可别让我失望啊!”

“是,父亲。”珈蓝顺从地福了福身子,低头戴上金丝面纱,跟随侍卫进了后院。

珈蓝是金陵城主的掌珠,也是这座城里出了名的绝色佳人,明眸皓齿,窈窕多姿。

金陵城毗邻西方佛国,风土人情颇具异域色彩,与中原大不相同。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几乎人人信佛,有的不远千里去佛国谒见高僧,有的在家吃斋念佛做了居士。即便是老弱妇孺,闲暇时也不忘嘴里默念一句“阿弥陀佛”。

是以,金陵城百年来皆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真正是鸡犬相闻、夜不闭户。

可是,几日前,大队人马风尘仆仆地从东边进了城,他们自称是中原帝师,奉命来此守卫边疆。

可边疆,有何可守的呢?金陵城一派和乐,未见一丝异常。

大将军雷厉风行,他只休息了半日,便连夜带兵攻入佛国,将德高望重的慈恩法师抓了回来,囚禁在金陵城。

听说,他们一行人直捣王城,血洗了佛国的王宫,那片极乐净土一夜间变成了人间炼狱,哀鸿遍野,苦不堪言。

只有慈恩得以保全下来。

慈恩法师不仅佛学造诣高深,在政治上也是一方之领袖,被奉为国师。他为人谦和,普度众生,这些年,金陵城也承了他不少恩惠,百姓们感恩戴德,人人称颂。

如今,这个神明一般高高在上的人物,被关押在城主府前途未卜。没有人知道,那些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而珈蓝,大概是万千百姓里,最先窥见真相的那个。

那日,父亲突然传召,珈蓝不敢怠慢,略微梳妆打扮便急忙赶了过去。书房里,父亲恭敬地立在一旁,上首坐着的,是那位行事狠辣的大将军。

珈蓝走进去对父亲行礼,她身子微微侧着,蹲下半身唤了一句“父亲大人”。

而那个一直以来万人之上的城主,此刻却卑躬屈膝,他怒斥自己的女儿,“不知礼数的东西,还不快见过将军!”

后来珈蓝才知道,原来近日里轰动全城的这场战事,竟与父亲有关。

父亲本是进士及第,在京城春风得意过一段时间,可惜后来遇人不淑,遭到陷害,才一路被贬至此。这些年来,他始终对此耿耿于怀,做梦都想重回京师。

一次机缘巧合,他与如今朝廷炙手可热的大将军勾结到一起。将军联合朝中党羽,怂恿皇帝剿灭佛国,侵占其领土。而父亲则充当起他在边地的眼线,替他监视佛国的一举一动。

他们如愿以偿杀尽了佛国王室,却没想到这个规模不大的边陲小国,其臣民精诚团结,誓死不屈。

总不能屠尽全城的人吧!大将军好歹还拎得清,自己是天朝的使臣,对待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要以德服人。

于是,他找来父亲合谋,想出了一个绝佳的计策。

2.

慈恩法师是佛国的精神领袖,从他嘴里说出的话,百姓们莫敢不从。大将军把他囚禁在府内,断了他的饮食,要求他劝说自己的子民归顺天朝。

可没想到,法师偏生是个执拗的人,宁可饿死也不屈从。

大将军不敢真的饿死他,见此计不成,便命人准备备了上好的斋菜,去法师那里哭诉。他情真意切地说,“法师,我也不过是为朝廷办事,伤害佛国绝不是我的本意。不过事已至此,恳请法师帮我这个忙,让百姓归顺我朝,以免生灵涂炭。”

法师依然不允,他脊梁挺拔,双目微启看向他,就像在看天边的一朵云,又像在看街边的一坨屎,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下将军技穷了,他叫来城主和副将,暴躁地走来走去,“你们几个没用的东西,快给我想办法!”

城主谄媚进言,“他既是出家人,必然重视戒律。”他“嘿嘿”一笑,“俗话说,万恶淫为首。若是让他破了戒,还怕他不肯听命于您吗?”

将军略一思忖,“好!就照你说的办!”他拍了拍城主的肩膀,“老弟啊,我听说你有个女儿,美艳无双,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父女二人来办,事成之后必不会亏待你们!哈哈哈…”

城主原是没想到会把自己的女儿搭进去,可他奴颜婢膝好不容易混到这个份上了,断无就此收手的道理。他虽有千般不愿,也只能点头赔笑,“好,我这就叫她来。”

是夜,父亲请来金陵城中最妩媚的花魁娘子,为珈蓝梳妆打扮。那花魁对男女之事了如指掌,更知道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博得男人的喜欢。

她为珈蓝化了自创的桃花妆,眼角一点朱砂痣,为珈蓝平添了几分成熟和妩媚。她又取出一套丝缎制成的衣裙,对珈蓝说,“这是我托人从江南运来的料子,摸起来柔滑细腻,你穿在身上,是最好不过了!”

珈蓝自知今夜在劫难逃,因此也不反抗,她顺从地由着那那娘子为她穿上这条只及膝盖的裙子,还要被迫听她讲那些淫词艳曲、风月情趣。

今夜之前,她还是城中人人羡慕的名门闺秀,然而过了今夜,恐怕她就要遭受万人唾弃。

“呵呵…”珈蓝不由得冷笑。可见这世间的事,更多的是瞬息万变,人们能靠努力去改变的,原本就少之又少。

“珈蓝啊…”换好衣服,父亲亲自送她去关押法师的别院,“为父知道委屈你了,可你放心,以后为父飞黄腾达,一定为你择一门好亲事。”

珈蓝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能笑了笑,继续朝前走着。

其实,就连父亲也不知,珈蓝从小便在乳母的影响下研读佛经,对慈恩法师的名号也是早有耳闻。她天性聪慧,故能较一般女子更为深刻地体悟到佛经的奥妙。早些年,她托人重金采买到慈恩亲笔所注的《金刚经》,将其供奉在案头,日日修行。她也曾幻想过,这样一个修为高深的法师,会是怎样一副模样呢?

眼看越走越近了…珈蓝心乱如麻,今日,她要亲手摧毁心中奉为神明之人,她如何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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