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春天里，凭声寻鸟迹

近日，我将每天的散步时间定格在傍晚时分。

一来，是因为最近眼睛颇感不适。特别是傍晚时候，外面天色渐暗而室内还来不及或未曾忆起来掌灯，在那样的时刻，倘若还继续在房子里工作，我的双眼会警示我不很理智。二来，经过了一整天的忙碌——读书，写东西，家事，如此种种，积累下来，总有些乏了。索性出得门来，身心皆宜。

对的，身心皆宜。彼时，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是一天当中除清晨之外另一个绝佳时段。我喜欢这个时候，忙里偷闲正当时。

闲逛。漫无目的。不过，没得几日，我便规划好几条路线。其实说来惭愧，无非是出家门，分别向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走上那么一个街区。正常情况下，半个小时左右的步行空间距离，然，一旦由着我的性子闲逛起来，时间上便得以充分拉长。

毕竟，春天了嘛。前几日，我几乎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路旁的树木、花草上。先是柳树冒芽啦，小草吐绿啦，接着迎春花杏花开放啦，一些观赏性花木乍现绿意，渐吐芳华。只是，也有遗憾。那些擎着巨大树冠、主宰着我们大片视野的法桐啦、白杨啦、洋槐啦等一众树木，却是任由春风拂动，无动于衷。如此的沉得住气，当真急煞人心。

不过，凭着我的不懈追踪，随着春之脚步，到底还是在它们那觅得点春之讯息。所谓“春来草木知”，在这广阔的自然界，但凡有生命的风物，怎能安于世外。愚钝，与生命无缘。早一时，晚一时，你呼我应，万物之灵，无不活跃。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的视线稍有转移。要知道，不单草木知春，鸟儿亦知春。往常在室内写作，总听得楼下此起彼伏的鸟鸣，叫得我心痒，巴不得立马下楼去。而当身处室外，那种集中一起的鸟鸣却又难得。加之视觉方面的吸引，竟让我暂时忘却了它们。直到无意中与之相遇。

就在街道十字路拐角处有一架紫藤，每每走过，我总忍不住去近前驻足观望，意欲觅芳春。不曾想，彼处现惊喜。清脆的鸟鸣，声声入耳，呢喃阵阵，好不喧腾。瞬间我便被吸引着移目枯藤深处，无果，紧接着是后面的树丛，仍无果；最终，我的目光落在树丛边缘一株较高大的洋槐树上。在那里，我捉住了它。不对，是它们。

一群小燕子。忍不住去数，却很难如愿。因为它们太活跃，跳来蹦去，片刻不停。但我到底数了下去，大约三四十只吧，在那尚未返绿的枝桠间灵动跳跃，像是流动不息的音符，美不胜收；加之天然生就的一副好嗓音，随便一张嘴，便自成乐章，摄人心魄。

只可惜，如此盛景并未持续多久。一眨眼的功夫，大半的鸟儿腾空而起，目的地是十字路斜对过的街心花园。那速度，是“飞快”的真身代言。随后，世界安静下来。

于是，漫步春天里，又增新目标。凭声寻鸟迹，成为我一时间最热衷的事。有树的地方，自然容易得偿所愿，只是，我再也没有见到之前如此大的阵仗。当然，间或会有三五只鸟儿出现在视野中，但如果想锁定它好好观赏，是很难的。

不禁心生疑惑，在那小小的体内到底蕴藏着怎样旺盛的生命力呢？要知道，它们从未安静地停在一处多久，而是时刻准备着跳跃、飞翔，从这个枝桠到那个枝桠，从这棵树到那棵树，不消一会功夫，便飞入树丛、飞向远方，踪迹难觅了。禁不住径自赞叹，它们太自由了……

不过，既然是乐趣，便难受约束，兴致盎然。每一声清脆的鸟鸣，都能使我不厌其烦地抬头寻觅。于是，便也涉猎到少许人为的鸟鸣，像手机铃声、车子的警鸣；虽然比起原始声音来，它们要尖锐、突兀许多，但或许因我太投入，竟然能够让它以假乱真。不过，恍悟也在顷刻间。

这也让我们窥见人们爱鸟之一斑。尽管在正常情况下，那些电子鸟鸣完全不能让我们联想到真真切切有生命的鸟。

因着自己如此艰难的寻觅，心中难免有抱怨。最直接的便是抱怨这小城中，树木真是太少了。

念刚至此，一句话便陡然浮出脑海，“喜欢鸟，干嘛不多种树呢”，我清晰地记得，此公是为“笼中鸟”鸣不平。而事情巧就巧在，此话尚在心中徘徊不去，应声而寻，我却在近旁一家商店门口看见一只鸟笼，那刚刚入得耳畔的轻微鸟鸣声，便是来自那可怜而孤寂的笼中鸟。

想那空中精灵与这笼中玩物，幸福与悲惨，赫然现于眼前；鸟儿的自由是何等的自然而然又神圣。而原本它也曾拥有的，而今却被无情剥夺。悲哉，笼中鸟。

还是那句话，“喜欢鸟，干嘛不多种树呢”，这让我再一次为着心中的愿景蠢蠢而动。

是的，我曾如此渴望着一处庭院，现在仍然渴望着，房前屋后的那种。房子居于中，我会种花、种树、种草、种菜，在房前屋后。当然，我还会像数次在文学作品中看到的那样，于一处固定的所在日复一日给鸟儿投食，以期拥有“自己的鸟儿”。

这样的愿景，光是想想就已经十分美好了。但愿我能早一日实现它；而当下，我也仍将醉心于每日黄昏之时的闲逛。漫步春天里，凭声寻鸟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