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十一) 包粽子

我会包粽子,还是奶奶教给我的。

奶奶家在一个山沟里的石墨矿,她和爷爷是从省城被下放到这里的,生活的委屈和无奈可想而知。可是,每到端午节,无论奶奶心情多么不好,工作多么忙,她都要包粽子,而小小的我会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奶奶把一张张泡好的粽叶,折成一个空圆锥体,再把混合泡好的江米和大米,以及红枣、葡萄干等干果,一起放在里面,放些水让米面平整了,然后再把粽叶反折过来,盖在圆锥体的圆形面上,把水顺着粽叶的缝隙挤压出去,形成一个密封体,最后用马莲草或细绳紧紧的捆绑起来,一个有四个角的粽子就完成了。

包粽子是需要功夫的,常常得个把小时才能完成。但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件非常治郁的操作,无论从感知和体验,都会让人愉悦。随着时间的流逝,盆里的米一点点渐少,另一个盆里,已经包好的大小适中,泛着竹叶或苇叶清香的粽子,却逐渐增高。每每这个时候,奶奶的脸是异常的平和满足。

我也很喜欢包粽子,只是很少包。

记得结婚后第一次在婆婆家包粽子,婆婆包的是三角形的,扁扁的,像一张平面的饼。我笑了好久,把婆婆笑的一脸的不高兴,扔下粽叶在水里,赌气的说,那你来包。我战战兢兢的包了个五角形立体的粽子,婆婆看了立刻眉开眼笑,说这才是真正的粽子,然后解嘲说她那个也能吃。

之后我们家的粽子都变成五角立体的了。只是后来婆婆和老公都得了糖尿病,糯米的高甜度不适合于他们,所以端午节的时候,家里一般就买几个粽子大家解解馋。

今年的端午节,恰好我在儿子家。好多年都没能和儿子一起过这个传统的节日了。因为严重的疫情,我们都蜗居在家里,于是和儿媳妇商量,咱们也包点粽子吧。

媳妇是福建人,温柔而细腻。她和我建议包点肉粽子。

一直生活在北方的我,仅仅见过肉粽子,基本没有吃过。这些年,为了满足人们不同的口味,北方各大超市也都有肉粽可卖,可每次看到两种不同粽子的对比,还是没狠下心来吃一口肉粽。

北方的粽子,剥开粽衣后,糯米粒紧凑粘合在一起,白的晶莹剔透,在阳光照耀下泛着银光,用手指轻轻触碰,糯糯的富有弹性,吃的时候蘸着点白糖,香甜可口;而那些肉粽,呈深棕色,米粒油腻,松散放纵,露着的肥肉皱巴巴的,偶尔还有大料可见。

有一年,儿子说要吃肉粽,我按照自己的想象,把白米里放块炒熟的大肉,然后依旧包好,结果煮出来,咸滋滋的难吃的要命。所以,我不太想包。

媳妇可能看出来我的心思,说肉粽在南方,就像北方的包子一样,饭菜合一,吃起来有滋味。过去做工的人,午饭基本都带个肉粽,既抗饿,方便携带,吃的时候还省事,不用加热,因为带有咸味,所以才不至于糯米伤胃。她说她来准备米和料,还说妈妈会喜欢吃的。

晚上,媳妇把泡好的米捞了出来,把水控出去,然后,点上火,先是锅里放油,葱、姜、蒜、花椒大料爆锅,炒出香味,再用漏勺一一的把佐料捞出来,再放生抽蚝油等,最后再放入泡好的米,加入花生米,像炒菜一样放在锅里炒了起来,大概炒个五分熟;五花三层的肉,切成拇指粗的色子块,放油炒熟,再放入泡发好的香菇、干瑶柱和板栗,等到包的时候,媳妇告诉我每个粽子,把米贴着粽叶,内里放那些炒熟的馅,一块肉、一个板栗、一瓣香菇、一个咸蛋黄和几个干瑶柱。

这时我才惊讶地发现,看似有些粗俗丑陋油腻的肉粽,原来有这么丰富的内涵,前期的准备是需要如此用心来操作的。看来包粽子也和品人一样,不可貌相。

我照着媳妇说的,第一次包了肉粽。最后煮熟的粽子,是一层薄薄的琥珀色油汪汪的糯米,紧紧包裹着那些主料,没有北方白粽子那样柔韧坚挺,有些松软。每咬一口,都能品尝着里面不同主料的美味,肉的咸香,板栗的甘甜,干瑶柱的鲜美,以及糯米的有滋有味,让你的味蕾跳跃起来蔓延到内心,享受到美食带来的幸福和快乐。

去尝试不同,改变固有的习惯,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那个肉粽真的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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