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男子父亲被恶邻砸死,他却以德报怨,娶了仇人女儿为妻

从前,有个男子姓郭名文,年方十八,母亲早逝,和父亲相依为命,靠种地和砍柴为生。

隔壁住着一户叫郭大军的邻居,四十多岁,是个布商,家境殷实。并且兄弟众多,人丁兴旺,在这个人口近千人的村庄,是村里第一大户。这样一个大家庭,有钱又有势,在村里几乎是横着走,无人敢惹。

他们两家之间,有一块五六米宽的闲置空地,虽然没有白纸黑字的凭证,但多年下来,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一家一半,谁也不侵占谁的。

然而,正是这样一块不起眼的空地,在这年秋天,郭父却把命都搭进去了。

这天早上,郭父提着簸箕和铲子,绕着村庄捡了一圈猪粪和狗粪回来,见有几个人在空地上画着石灰线。那线的最边端都画到自家墙角的边缘了,只留了二三十公分的间隙。郭父觉得奇怪,就上前去询问。

负责画线的人,是郭大军的小弟,叫郭四军。

郭父问道:四军老弟,你们这是要做啥?干嘛把线画到我家墙边去了?

郭四军笑笑道:哦,是这样,本来想跟你说一声,但你人不在。我大哥说,要把这旧宅拆了,重新翻建扩大一些。因为这些年添了不少人丁,已经住不下了。

郭父说:不对呀,这块空地,我家也有一半,你们没有征得我的同意,怎么把它也画进去了?

郭四军阴阳怪气地说:谁能证明你家也有一半,有证据吗?拿出来看看。

郭父说:这地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难道不是吗?

两人正争论着,郭大军怒气匆匆走了过来,板着脸问郭父:大清早的,你在这吵什么?

郭四军忙说:大哥,他说这块地他们家也有一半,可又拿不出任何凭证,你说好笑不?

郭大军说:如果你穷得揭不开锅,实在没钱打米,我可以施舍些。但如果你想以此来讹诈,门都没有。

郭父气的浑身发抖,怒斥着说:你这话也太伤人了,我是那样的人吗?这块地的来由,不仅你我清楚,我想大部分的左邻右舍都知道。然后转过身,朝着看热闹的邻居说:你们说是不是?

郭大军勃然大怒道: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今天是我选的黄道吉日,不要妨碍我动土,赶紧给我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郭四军趁机上前推着郭父说:快走,快走,别在这没事找事。

他们如此欺人太甚,郭父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双方就你推我搡地僵持了起来。

郭大军一时火起,抓起旁边的一把铁锹,绕到郭父背后,高高举起,顺势拍下,嘴里还叫嚣着:叫你找死。

郭父毫无防备,顿时一个趔趄,口吐鲜血,随即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气绝身亡了。

围观的众多村民,一个个吓得失声尖叫,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

正在这时,郭文刚好砍柴回来,见此情景,早已痛不欲生,寸断肝肠,哭喊着抡起扁担就冲了过来。

旁边两个好心的邻居,郭庆和郭大强,眼疾手快,连忙拦腰把他抱住,接着又把他拖回了家,告诫他说:你这样莽撞地冲过去,不等于白白送死吗?他们有四兄弟,还有几个年轻的晚辈。就你这点肉,还不够他们塞牙缝呢。

郭文既无助又绝望,跪着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凄惨的心情,令人无法形容。

郭氏兄弟一看出了人命,也就不再在乎什么吉不吉日的了,赶忙收拾东西,悄悄地撤了。

郭庆郭大强又和几个邻居把郭父的遗体抬了回来,有人劝郭文说:走,我们都是目击者,到衙门报案去。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他们。

郭庆说:没用,现在天下大乱,朱元璋和陈友谅正在离此不远的鄱阳湖大战,当朝为官者个个人心惶惶,哪里还有心思管这等“小事”,除非你舍得使银子,要不你连衙门都进不了。

郭大强摊摊双手说:要说使银子,我们哪能使得过郭氏兄弟,你使五两,他们使五十两。到时别说官司打不赢,白白损失了银子,说不定还被倒诬一口,乱棍打出,岂不是得不偿失?

众人都劝郭文,还是别报了,自认倒霉,他们家人多势众,惹不起,以后离他们远远的。郭文一时也没其他的办法,只得含泪点头同意。

随后几个人凑了些散碎银两,去镇上买了口薄棺回来。午饭后,便把郭父草草下葬了。

此后,郭文为父披麻戴孝七七四十九天,这次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先是丧母,现又丧父,自己一下子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他身心疲惫,终日恍恍惚惚,吃不好也睡不好,身体一下消瘦了许多。不仅没力气下地干活,更没力气上山砍柴了。

郭氏兄弟怕引起众愤,在七七这段时间,也未敢轻举妄动,表现得很低调。

等七七一过,便急不可待的请来大批木匠,泥瓦匠和短工,开始了大兴土木,并好酒好菜的招待他们。

郭文站在自己的庭院里,望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有种心痛的感觉,地不仅被占了,还把父亲的命搭上了。可自己赤手空拳,一个人面对如龙似虎的一大家子,又能怎样呢?冲上去跟他们拼命?显然不现实,那只能做无畏的牺牲。

这天晌午,郭文正坐在父亲的遗像前发呆,若有所思。只见后门声响,一个年轻女子,手里提着竹篮,悄悄闪了进来。然后回身看了看外面的动静,把后门又轻轻地关上。

郭文定睛一看,却是郭大军的二女儿郭芳。郭大军生有一子三女,郭芳行二,又称郭二小姐,芳龄十七,是三姐妹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性格温柔,为人善良,对父亲的许多做法她也很不满意,但又无能为力。

等她走近,郭文不悦道:你偷偷摸摸地来我家干什么?不欢迎。

郭芳看了他一眼,也不恼,把篮子放在桌上,抽了三支香点在郭父的遗像前,然后跪下,又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郭文说:二小姐,你还是起来吧,别磕了,你这是猫哭老鼠假慈悲,我不接受。就你们家干的这些恶事,早晚一天会遭报应的。

郭芳站起身来,又作了一个揖说道:阿文哥,不管你怎么想我,但我对郭伯伯的遭遇是深表同情的,也对我父亲的所作所为感到良心不安,所以我代表我全家特地过来谢罪。

说着她走到桌前,掀开盖子,从篮子里端出一碗红烧肉,又端出一碗大米饭,对郭文说:我看你日渐消瘦,明显营养不良,我趁他们都忙着,偷偷从灶房拿来这碗肉,给你补补身子。

郭文说:你还是拿走吧,我们两家不共戴天,我怎么会吃你们家的东西?

郭芳生气道:我知道你自尊心强,心里无法接受。但你要弄清楚,身体是你自己的,不是别人的。你爱吃便吃,不吃便倒了喂你家的狗,就当我今天白操心一趟,你节哀顺变吧!说罢提起竹篮就走。

她走到后门,轻轻打开,然后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动静,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郭文望着眼前这一大碗肉和米饭,纠结了:吃,自尊心难以接受;不吃,又辜负了二小姐的一片心意。她们一大家子,也只有她还瞧不起自己。真要倒了喂狗,那岂不是伤透了她的心?

再看看骨瘦如柴的自己,没有一副好的身板,干什么都白搭。他犹豫着端起饭碗,然后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他打着饱嗝,用手擦了擦嘴上的油渍。说实话,这是他有生以来吃得最丰盛的一顿饭,就连往常过年的时候,也不可能一顿饭能吃上这么多的肉,他一下子觉得身体充满了活力。

休息了一会后,他就拿着柴刀,精力充沛地上山去砍柴了,不然明天就没得烧,要搓手背了。

第二天中午,到饭点的时候,郭芳胆子真大,又偷偷地给他送来了一只炖好的鸡,那香味,隔着三丈开外,闻着都能让人流口水。

郭文原本打算煮点稀饭吃的,因为家里的粮确实不多了,这郭芳送来的还真是及时。

可郭文脸皮薄,一时又不好意思接受,杵在原地呆呆地一动不动。

郭芳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你别不好意思,就放心大胆地吃,比起我父亲做的那些事,这些简直微不足道,不值一提。我这样做不为别的,只希望你的身体尽快调整过来,别整天病怏怏的,无精打采。只有身体强壮了,才有能力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郭文点点头说:那就谢谢你了,二小姐。

郭芳不悦道:谢什么谢,这话我听着不舒服。还有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你开口闭口的叫我小姐,听着很别扭,以后就叫我阿芳吧!

郭芳伸头看了看大门口,然后匆匆地从后门走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如果冷不丁进来一个邻居串门,被撞见了,那岂不是挺尴尬?纵然你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郭文已记不清上次吃鸡是什么时候了,记得母亲在时,也养过几只鸡,但别说吃鸡,连个鸡蛋也舍不得,每次总是等攒够了十颗八颗,再拿到集市上去卖,换些日常生活用品回来。

郭文双手齐上阵,又抓又扯的,不到半个时辰,整只鸡连同汤都被他吃光了。长这么大,毕竟头一次吃到这样的美味,那种感觉,可以想象。

郭家新宅,盖了整整三月有余,面积比原来翻了一倍,房屋采用三进三出的构造,既气派又精致,把十里八村的大户都比了下去。

这三个月来,郭芳几乎从未间断,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偷些好吃的东西送来。在她如此精心照料下,郭文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强壮了。原来弱不禁风,现在是走路带风,稳健还硬朗。

有天郭芳开玩笑说:阿文哥,你现在身体越来越强壮,也更有力气了,不会哪天突然找我爹去报仇吧?

郭文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对,忽然脑筋一转,反问道:阿芳,你觉得呢?说实话,其实他内心还真的从没放弃过。

郭芳说:我觉得会。你们男人不是有两大仇必报吗?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但我想劝你还是趁早放弃为好。

郭文皱了皱眉,不解地问:为何?

郭芳说:自从郭伯伯离世那天起,我爹每天都在防备着你,白天倒不怕,主要是怕你哪天晚上,趁他睡着了之后去偷袭他。所以他每天睡觉前,都会派两个下人躲在暗处,只要你一出现,就乱棍将你打死。还有,你没见我父亲天天在朝你这边看吗?就是在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是否正常。

郭文说:他这是典型做贼心虚的,如果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有必要这样担惊受怕吗?

郭芳说:所以我劝你放弃,千万不要莽撞,到时被乱棍打了,还稀里糊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郭文愤慨道:那我父亲就这样白白死了不成?

郭芳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你杀了我父亲,那我哥哥能不复仇?到时你也是一样的下场。

郭文说:我也知道这是恶性循环,是个死结,但我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呀!

郭芳说:就没有别的解决方法吗?非要用这种以暴制暴的方式。

郭文有些诧异,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却有着如此冷静和理智的思维,让有些大人都为之汗颜,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经过这段时间的密切接触,他发觉自己越来越依赖她,越来越想她了,一天不见就跟掉了魂似的,如隔三秋。

他忽然突发奇想,紧紧抓住郭芳的手说:除非你爹给我作出某种补偿,也许我就会放过他。

郭芳满脸羞涩,用力把手抽了出来,低着头说:什么补偿?

郭文激动地说:我现在越来越喜欢你,也依赖你,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我知道你对我也有那么点意思,要不你回去和你爹商量下,只要他同意把你嫁给我,我就放弃报仇,他也就不用成天提心吊胆的了。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阿芳,你说呢?

郭芳说:你这是白日做梦,就凭你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不说别的,就连一张像样的凳子都没有,你说他能同意?

郭文说:我当然清楚,他这不是欠着我父亲的血债吗?

郭芳说:你太不了解我父亲了,郭伯伯之死在你这里是天大的事,但在我父亲那里,以他傲慢的性格,也许就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你想以这个做要挟,门都没有。

郭文一听,顿时泄了气,但他心有不甘,仍然问道:阿芳,我真的离不开你了,那你说,我该怎样才能娶到你呢?

郭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摇头说:我曾经想过三种可能的结果,如果你有其中之一,也许我爹都会同意。可是我现在看看,你一种可能的结果也没有,看来我们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在一起。

郭文急了,说:你不妨说说看,哪三种?

郭芳说:其一,金榜题名。你大字不识几个,这种可能性没有;其二,家财万贯。这事实就摆在眼前,这种可能你也没有;其三,对他有恩。这个目前你也没办法做到。

我父亲性格高傲,只能别人欠他的,他不能欠人家的,如果欠了,他会觉得有失面子,会加倍奉还的。如果你哪天能做一件于他有恩的事,他内心一愧疚,说不定就把我许配给你了。可是几乎没有这种可能。

所以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不要再花心思在我身上了,努力赚点钱,娶个邻家女子,踏踏实实的过好自己的日子。

郭文一听,彻底绝望了,这三种结果对他来说,每一种都似如登天,根本没有可能,看来这辈子注定跟她无缘了。

时间过得飞快,即将进入腊月,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

这天,郭芳从后门悄悄溜进来,手上托着两块布料对他说:眼看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要扯上一两段布做新衣服,我爹昨天特意进了一批布,打算明天亲自送去百余里外的一个老主顾。刚刚我趁他不注意,偷偷跑进库房给你扯了这两块料。你每年过年都穿同一件衣服,也该换换新装了,来,拿着。

郭文却摆摆手说:不不,阿芳,谢谢你的好意,这个我不能要,万一被你爹发现了,还不把你骂死。

郭芳说:这个担心你就多余了,他那么多匹布,少了这么一点点,他是不可能发现的,你就安心地拿去做两身新衣服吧。过年了,我可不想看见你穿的像现在这样一样寒酸。说罢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小跑走了。

郭文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痛苦。郭芳对他越好,他越想念她,越离不开她,越想娶她做妻子。可现实的差距就摆在眼前,他又不得不接受。

此后的几天,他一直浑浑噩噩,吃不好也睡不好,又回到了父亲去世之初时的状态。那时是因为过度悲伤,现在是因为害了单相思。

可生活毕竟还得继续,眼看就要过年了,花钱的地方也不少,得多砍些柴去卖才是。

这天天气晴朗,吃过午饭,他拿着柴刀和扁担就出门了。砍着砍着,也许是这几天没睡好的缘故,忽然睡意来袭,他索性就往从草丛中一躺,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惬意地睡去。

等他一觉醒来,已近黄昏,天都快黑了。他紧张的一骨碌爬起来,又砍一些柴,勉强凑成一担,挑起它,匆匆忙忙就往山下走去。

要知道天一黑,各种野兽就出来活动寻找食物了,他可不想成为它们口中的美食。

走到山脚下一条山路旁,他感觉担子有点沉,压的肩膀生疼,就放下,找个石头准备坐下来喘口气。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个嘶哑的声音在喊:有人吗?救命,救命啊…!

他心里一惊,顿时紧张起来,小心地循着声音找过去。却只听声音,不见人影。他很疑惑,拨开半人高的草丛,继续往前走。来到一个深坑前,声音原来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郭文一看这坑的形状,就知道这是猎人挖的陷阱,有两米多深,一米见宽,任何猎物掉进去,都绝无逃出来的可能。

他低头往坑里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真是冤家路窄,掉在坑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杀父仇人郭大军。

郭大军也一眼认出了他,就像见了救星似的,但表情却极痛苦,用微弱的声音哀求道:贤侄,快救救我。我刚刚卖完布回来,走到这里忽然内急,便想找个地方蹲下来就地解决。谁知脚下一踩空,便掉进了这坑里。要命的是,这坑底还埋有竹尖,扎的我钻心的疼痛。求求你快想个办法,把我拉上去吧!

活该,这就是报应。郭文心里骂着,本能地转身就走,甚至还想搬起一块大石,直接把他砸死,以报杀父之仇。可转念一想,何必自己动手,反而增加了一种罪恶感。只要自己一走了之,他就活不过今晚,那些野兽,只要闻着血腥味,自然会替他报仇雪恨的。

可没走几步,郭大军又哀求说:贤侄,我知道你恨我,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只要你今天救了我,你不管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这句话很有杀伤力,直接戳中了他内心的痛处,使他想起郭芳给他说过的三种可能结果之一:对他有恩。

以前想象不到的结果,今天就轻易的摆在了面前。于是他很纠结,陷入了两难之中。 救他,对不起死去的父亲;不救他,郭芳不仅会伤心,同时也就彻底失去了这辈子有望娶到她的唯一一次机会。

最后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回去救他。郭文心里想着:人在做,天在看,善恶终有报。今天我只当做件善事,为自己积德。而他行的恶,上天总有一天会惩罚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可坑底这么深,该怎样把他拉上来呢?他又犯难了。情急之下,他忽然想起上次在这附近砍柴的时候,记得有颗大树上缠了一条两三米长的树藤。

他赶忙跑过去,拔出腰间的柴刀,迅速地将它砍了下来。然后一头系在坑边的树上,另一头系在自己的腰间, 慢慢的滑到了坑底,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坑底布满了竹尖,还有一些伪装坑面用的树枝和杂草。郭大军的两只大脚板已被竹尖穿透,鲜血已把他脚下的土染成了红色。

郭文见状不敢怠慢,抬脚踢倒了几根竹尖,方便自己站立。然后蹲下身子,让郭大军满是鲜血的双脚踩在自己的肩膀上,随后慢慢起立,把他的上半身顶出了洞口。郭大军费了很大的劲,才吃力的爬了上去。郭文则双手抓着树藤,很轻易地就攀了上来。

郭文见他伤势严重,血流不止,赶紧脱下棉外套,将自己的贴身单衣撕成巴掌宽的条状,把几处在流血的伤口缠了一层又一层。

郭大军见自己得救了,因恐惧而高度紧张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下来。又因失血过多,人也变得软绵绵,毫无气力。郭文见他脸色苍白,嗓子沙哑,话也说不出来,只得用呆滞的眼神,充满感激地看着自己。

郭文来不及细想,背起他匆匆往村里赶了。因为他很清楚,郭大军现在已生命垂危,如不快点把他送回家,请郎中医治,很可能刚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可是谈何容易,此处距村里最少有三里路程,还没走到一半时,郭文已大汗淋漓,感觉背上的陈大军越来越重。两条腿也越来越迈不开,就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

这还多亏了之前郭芳的调养,不然以他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早已累趴下了,起都起不来。

他见前面有个石墩,赶紧把他放下来,自己也顺势靠着石墩喘口气。就这样,他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郭家新宅子门前,天也已经完全黑透了。

可要进大门,还得上三个台阶,由于双腿发软,郭文连着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这时,看门的一个小厮发现了他们,先是一阵惊愕,接着又看见陈大军的双脚缠满了带血的布条,顿时感觉不妙,扯着嗓子向内宅大喊:二爷三爷四爷,不好了,大爷出事了。然后赶紧跑下来,搀扶着郭文一起上了台阶。

当郭文抬脚再想迈过高高的门槛时,终于体力不支,双腿一软,顺势连同郭大军一起摔倒在地,小厮想扶没来得及扶住。

此时,听到喊声的郭家大小一家人几乎全都跑了出来,当看到已接近昏迷的郭大军和满头大汗,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的郭文时,一个个面露惊诧之色,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郭四军一边命人快去请郎中,一边背起郭大军就往内宅走,一家人惶恐而不安地尾随在他身后,完全无视郭文的存在。

郭文这时感到口干舌燥,喉咙冒烟,恨不得一头扎进水缸痛饮一番。

郭芳早就注意到他嘴唇干裂,此时正端着一碗凉茶走了过来。她一手托起郭文的头,一手准备慢慢地喂他喝。郭文等不及,双手捧着碗,仰头一饮而尽。

郭芳索性把他扶起坐直,心疼地问:还要喝吗?

郭文深情地看着她说:我想来一桶。

郭芳说:你是不是累傻了,茶水有论桶的吗?

郭文一骨碌爬起来,把碗递给她说:我还是回家喝井水吧,那样比较痛快。

郭芳拦住说:不许走,你救了我爹,怎么也得吃过晚饭再走。

郭文说:阿芳,你就别为难我了,你知道我和你家不是一路人,何必找别扭和不自在呢?说完拔腿就要往外走。

这时郭四军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说:贤侄,谢谢你救了我哥。走,我们进去喝杯酒,顺便聊一聊,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文板着脸说:为求心安,我把他平安地送了回来,至于吃饭喝酒就免了。也不管郭四军如何挽留,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四军苦笑了下,转头对郭芳说:二丫头,你去灶房给那傻小子盛些饭菜送过去,省得他这么晚了还要黑灯瞎火地去做饭。

郭芳点头头,直奔灶房而去。

过了一会,郎中背着药箱匆匆赶来了。他先给郭大军把了把脉,表示暂无生命危险,郭家上下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然而,当他在给郭大军清洗伤口时,不觉皱了皱眉,只见伤口处已高高肿起,血迹呈暗紫色,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郭大军渐渐醒来,微微睁开双眼,环视了一下眼前。郎中赶忙俯身凑上前来,关切的问道:大爷,你这伤不同寻常,到底是如何造成的?

郭大军用低弱的声音,把如何掉进坑,郭文又是如何救他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郎中说: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事有点麻烦了。猎人为了更好的捕获猎物,事先在竹尖上抹了慢性毒液,轻者让它失去知觉,重则能让它当场毙命。

听他这么一说,郭家兄弟的心又揪了起来,齐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郎中说:暂且没事,我刚才已给他上了一些独门草药,希望能控制住。如果控制不了的话,那后果就难以想象。

张二军说:是至残还是至命?

郎中说:现在不好讲,先静观其变,观察几天后再说。

待郎中走后,郭大军招招手,把几个兄弟叫到跟前,小声地吩咐了一件事。三兄弟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大为什么要这样做。

郭大军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你们照我说的去做就行。然后挥挥手,让所有的人都出去,说他要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郭文还在睡觉,就听房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郭文不知出了何事,赶忙起床穿衣来到堂屋查看。

只见家里一下子进来十几个人,有的搬东西,有的掀房顶,还有的在推土砖墙。

郭文一看急了,连忙上前阻止说: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干嘛要拆我家的房子?

其中一个说:我们也不知道呀,主家出钱叫我们来拆,我们就只好照做了。

郭文问:那你们的主家是谁?

是我。随着话音,进来的却是郭四军。

郭文气恼地说:你们欺人也太甚了,昨天我才救了你哥哥,今天你们就来拆我的房子,是嫌霸占我们家的地还不够多吗?

李四军笑笑说:贤侄,不要生气,你误会了,这是我大哥的一片好意。他看你家的房子又破又旧,夏天不耐热,冬天不耐冷,就打算把我们建宅子没用完的一些砖瓦和木料,重新给你盖一座新房子,这样让你以后讨媳妇也就更容易些了。

郭文说:不需要,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们瞎操心。

哪知郭四军不理不睬,双手抱在胸前,站在一旁继续指挥着,任凭郭文如何劝说,他都充耳不闻,像没听见似的。

郭文气的没法子,最后只能自我安慰说:你们爱盖就盖,有免费的新房子不住,那才是傻瓜呢。

于是他捡了些木板,在院子里搭了个简易的棚子,用着临时起居。白天该干嘛依还干嘛,对于房子的事从不参与,也不多一句言,就好像跟他无关似的。

很快半个月之后,一栋崭新的砖瓦房就树立在郭文的面前,比他原先的土砖房显得既气派又敞亮。之后郭四军又带人送来了一批崭新的家具,有雕龙画凤的床,油光铮亮的椅子,桌子,凳子,镜台等。

郭文看看家具,又看看郭四军,心里嘀咕着:他们一家为何对我突然这么大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郭四军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说:贤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谢谢就不用了,这些也都是我大哥的意思。

郭文张张嘴,无言地笑了笑,目送他缓缓离去。

然而搬进新房才二天,郭芳就愁容满面的来找他,这次她倒没有从后门进,而是正大光明的从前门进来。

郭文赶紧给她让座,看她情绪低落,于是不安的问道:阿芳,看你愁眉不展,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吧?

郭芳说:阿文哥,实不相瞒,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你家了。这两天我爹的毒伤开始发作了,全身臃肿,郎中说可能撑不到过年。我爹感觉时日不多了,就趁还在世,给我指定了一门亲事,明天就要把我嫁出去。

郭文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站起身来就要往外冲。

郭芳一把拽住他说:你干嘛?这是要去干什么?

郭文气愤的说:去找你爹,他答应过我,只要我救他,不管我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

郭芳说:这事怪不了我爹,要怪就怪你自己。

郭文满脸的疑惑:为什么?

郭芳说:你有明确的和我爹提过要娶我吗?

郭文摇摇头:那倒没有。

郭芳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说:既然你都没提过,那我爹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能怪他吗?

郭文懊恼地说:这不是房子才盖好吗?我本来打算这两天就托媒婆去你家提亲的,谁会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早知如此,我当天在救他时就该提出来。

郭芳叹口气说:事已至此,不可能再改变了,这只能说明,我们这辈子确实是有缘无份。本来这次你救了我爹,我觉得我们应该有机会在一起,没想到最后还是得到了这样的结果,看来这就是天意。阿文哥,你自己多保重,我就先回去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呢。

郭文看着她的背影,气得用手直锤脑袋: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就白白的错过了?真是活该。

按照当地的风俗,闺女出嫁不能超过中午十二点。他害怕自己亲眼看到郭芳出嫁,受不了打击,因此天刚亮,他就拿着柴刀上山去砍柴,以此来逃避。

快到中午时,他觉的时候差不多了,便挑着满满的一担柴回家。

走到村口,他见郭宅门前还在敲锣打鼓,吹吹打打,心里就纳闷:这都要吃中午饭了,迎亲的队伍怎么还没走呢?

他也管不了那么多,毕竟砍了一上午的柴,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到了家门口,他却傻眼了。只见房里房外贴了不少的大红喜字,大门的两旁贴了一副红色的对联,屋檐上方还挂了两个红色大灯笼。

正在他错愕间,从小玩大的两个伙伴郭庆和郭大强,拿着新郎服从郭宅跑了过来。不由分说,把他拖进屋里,脱下他的外套,换上了一身喜气洋洋的新郎服,并在肩上系上了一朵大红花。

郭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通操作,弄得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刚想说几句,两人捂住他的嘴巴说: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少说语,话多不吉利。

郭文无奈,只好任由他们摆布。

此时,门前早已有人为他备好了一匹高头骏马,两人把他扶上马背,郭庆在前面牵着缰绳,把他带到了郭宅门前。

新娘子早就被家人送进了花轿中,然后轿夫抬起跟在马的后面,绕着村庄转了一圈,最后来到郭文的家门前。

随后众人又簇拥着他们在堂屋拜了堂,然后被送入洞房。

郭文急不可奈地掀起红盖头,新娘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郭芳。两人情不自禁地抱在一起,用喜从天降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郭文不解地问:你爹不是说把你许配给别人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芳娇羞地说道:我哪知道,这也许就是我爹的阴谋,故意瞒着我俩,是想给我们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喜宴过后,郭文被郭大军派人叫到了病床前。

此时的郭大军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和霸气,因毒性发作的原因,全身上下都已浮肿了。脸色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已病入膏肓了。

郭大军微微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床跟前来。郭大军边喘气边说:贤侄,不,现在该改口叫贤婿了。我对不住你,当初不该冲动和不计后果地把你父亲给害了。现在连老天都看不下去,给了我这等惩罚,也许这就是报应吧。看来做人还是应多做善事,心存善念为好。

郭大军连着咳嗽了几声,接着说:当时我掉坑里的时候,你完全有机会替父报仇,并且做到人不知鬼不觉。但是你却没有,反而无私地救了我,这让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与你淳朴善良的心相比,我根本不配做人。

其实你和二丫头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看破没说破。我怕我走后,你们如果想在一起,肯定会困难重重,毕竟门不当户不对。所以我想趁我还在的这些时日,亲手把二丫头交到你这样的人手里才放心,死后也就能瞑目,多少能减轻一些罪恶感。

郭文端起茶杯,喂他润了一下嗓子,于是郭大军接着说:贤婿,我在二丫头的陪嫁箱底,放了张一万两的银票,你以后不用再去砍柴了,去做小本生意吧。凭着你的善良和诚信,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甚至可能超过我。像你这样的好心人,早晚会得到回报的,这点我不会看错。

郭文见他说了这么多,示意他休息一下,然后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忽然觉得不再像以前那样憎恨了,反而有点慈祥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郭文有些小感动,刚才拜堂的时候郭大军不在,他想趁现在给他补上跪拜之礼。因而趴在地上给郭大军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岳父大人成全,我以后一定好好善待郭芳,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当郭文再抬起头时,发现郭大军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郭文感觉不妙,赶忙用手去试他的鼻息,发现他已永远的走了,也许,他等的就是自己这最后的一句话吧。

好在郭宅上下对于他的离世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慌乱和悲伤,丧事办得井然有序。

之后,郭文真的拿出十分之一也做起了布匹生意。他凭着良好的诚信,诚恳的态度,生意越做越好,雪球也越滚越大,三年之后竟成了村里的首富。

这三年中,郭芳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从此一家四口过着幸福而美满的生活,令同村许多的人羡慕不已。

邻里矛盾,从古至今都是屡见不鲜,但恶人自有恶报,郭文以德报怨,彻底放下了心中的仇恨,还是源于郭芳的善良。

是郭芳用真情化解了父亲和郭文之间的矛盾,让郭文在仇恨与善良之间选择了后者,上一辈子的矛盾没有影响到下一辈的幸福。

但真的是人在做,天在看,郭大军的恶行终究也得到了恶报。

                      ~本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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