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油漆的男子

十年前我在老公工作的小县城找了一份办公室文员的工作，说是木制品加工公司，实际工作场所极其简陋。大棚式的加工场所粉尘在空气中漫天飞舞，切割木材的机器噪音轰鸣，在这里每天都有十几位工人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工作，切割、打磨……粉尘铺满他们的脸、胳膊和手上，像长了一层厚厚的绒毛。

加工区的旁边是一排房子，那里堆满了木质成品，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油漆味。上班不久的一天我见到了一个年轻的小伙手持刷子一遍遍的在给椅子刷漆。小伙子和外面的工人不一样，他的脸庞干净，脸上没有任何防护工具。

“你是新来的？”

“是啊。”他抬头看我的眼神温和，手里不紧不慢地干着活。

“为什么要做这个活呢？这里环境不好，油漆味还这么大，对身体不好。”我问道。

“这个活工资高啊，一天二百。”

我想着外面那些工人的工资，确实高了一倍。

聊着聊着，我的八卦之心就燃起来了：“你有女朋友了么？”

他看了我一眼说：“有啊，我们都结婚了，不过她现在不在了。”

“不在了？她去哪了？”

“我们刚结婚不久我骑车带她时出了车祸，她死掉了，我要赔她爸爸15万。”他口气平稳，像是诉说着别人的故事，手里的刷子上上下下涂抹着椅子，椅子是那么红，深深刺着我的双眼。

我惊愕了，空气中弥漫的油漆味重重地刺激着我鼻腔的每一个地方。我张张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沉默片刻后我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里，路过那排房子就能看见一个年轻男子弯着腰挥舞着胳膊，眼神专注，神态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