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第十五卦 谦 地山谦 坤上艮下
卦象结构:坤上艮下
卦名:谦 地山谦
谦,形声字,本义谦虚、谦逊。
《说文解字》:“谦,敬也。侧重内心的恭顺谨慎。”
《玉篇》:“谦,逊让也。”《増韵》:“谦,致恭也,不自满。”
谦,谦让、谦卑、谦和、谦下,不自高自大之义。
从卦象自然属性看,坤上艮下,以山之高而甘居地之下,谦下也。
从卦象文化属性看,内艮止外坤顺,喻示止于内,收敛而不伐,顺乎其外,卑以下人。卦象符合谦字本义,故名谦卦。
《序卦传》:与人同者,物必归焉,故受之以“大有”。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谦”。
同人、大有的错卦就是师、比卦。大有即满盈之象,满盈则溢。故同人、大有卦避免因满溢而变错卦成师、比卦,就要修不溢的功夫(有大者不可以盈),即谦下的功夫(故受之以“谦”)。
《孝经》:“满而不溢,所以长守贵也。”
《尚书.大禹谟》:“谦受益,满招损,时为天道。”,“谦谦君子,陌上其华。”。
老子对谦卦尤为推崇,认为天道之所以为大,在于一个“谦下而不争”。
《道德经》:“天之德,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周公告诫其子伯禽曰:“易有一道,大足以守天下,中足以守其国,小足以守其身,谦之谓也。”
中国文化非常看重这个“谦”,谦虚是中华传统美德之一。但只是理解周公的一小部分。
中国历史上只把“谦”当成个人美德修养的“守身之道”,没有当成“守国之道”,更没有当成“守天下之道”。
历史上朝代更替轮回,都是开国到强盛以后,即“大有”之后,没有做到“有大者不可以盈”,反而加剧了社会财富资源过度集中在极少数(满而溢),富者“朱门酒肉臭”,贫者“无立锥之地”,再遇天灾战乱,贫者成流民,群起而反抗,即轮回到师卦。谦之道,即谦下之道,在于社会财富能惠及底层,避免贫富差距过于分化及至激化。这才能“守国之道”,守“天下之道。”
“日中则偏、月满则亏、物壮则老、物极必反”,这是自然规律。
易经的谦卦,来源于自然规律的观察和领悟得来的,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朝代更替也有无数个案例来证明这一条真理。
这一自然规律在现代物理学上叫做“熵增定律”,被称为宇宙级的第一定律,
中国三千年前的易经早就明白了物极必反,泰极否来的天道之理了。
但明白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三千年的朝代更替轮回,一直走不出“需、讼、师、比、小畜”的轮回,就在于没有把“谦之道”当成“守国之道”。
全民所有的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才是符合易经天道的“谦之道”。
《易经.系辞传》:“履以和行,谦以制礼”。
履卦(天泽履)、谦卦(地山谦)正好是六爻全变的相错关系。
履卦是处理人际关系或国际关系的规矩和制度,履卦提倡以和为贵,以和来践行和遵守规矩制度(履以和行)。
谦,言之兼也,谦卦就是谋和的,就是制定规矩和制度的(谦以制礼)。
拿现在的话来说,履就是执法的,目的是维护法的公正性,大象传曰:“君子以辨上下,安民志。”
谦就是立法的,言之兼,就是保证立法的公平性,大象传曰:“君子以裒多益寡,称物平施。”
谦卦卦辞及彖传:
谦,亨,君子有终。
谦,言之兼也。如果其言论主张能兼顾各方的利益并达到平衡,以公平公正保证各方和谐共处,故亨。
乾卦:“用九,见群龙无首,天德不可为首也。”乾道之德用刚,无欲(无私)则刚,天道尚公。乾卦用九,阐述了中国思想中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理想。
坤卦:“用六,利永贞,以大终也。”坤卦之德用柔,柔顺承刚,刚柔合德。坤卦用六,阐述了中国思想最美好的愿望,圆满善终。
《易经.说卦传》:“艮为止,终万物始万物者,莫盛乎艮。艮,万物之所成也。”
谦,坤上艮下。艮成万物而不自恃其所成,甘居地下,犹如天道尚公,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又有坤德,故谦卦能实现圆满善终的美好愿望(君子有终)。
《彖》曰: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
彖传作者从卦象结构的文化属性上来解读:“谦亨君子有终”的卦辞。
谦,坤上艮下。下艮卦行天道(艮,万物之所成也),济施而不求回报,如日月昭昭,光行天下,容光必照,大公无私(天道下济而光明)。上坤卦居上而能顺下,谦卑以下人(地道卑而上行)。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天道亏盈而益谦)。
地之道,若水至善,水流盈而流下(地道变盈而流谦)。
鬼神祉福谦逊恭敬之人而伤害自大不敬之人(鬼神害盈而福谦)。
人之道也是讨厌自伐自夸之人而亲近喜欢谦逊虚心之人(人道恶盈而好谦)。
谦,亨,是易经中最大的亨,是天、地、人、鬼、神五方皆达到亨通。
谦,以天道之尊而光显(谦尊而光),又以坤德自居,卑下而不可超越(卑而不可逾),不争之争,“用六,利永贞,以大终也”(君子之终也)。
谦之道,所以为中国文化所推崇,成为中国人的美德之一,就是因为以山之高居地之下,致恭而不自满的品德,能得到天、地、人、鬼、神五方的助力。
谦是易经六十四卦中唯一一个六爻爻辞皆为吉,无不利的卦。
乾卦“上九,亢龙有悔”。坤卦“上六,战龙于野,其血玄黄”。都是在最高层的第六爻出了问题,要做到谦下不自满很不容易的。只有谦卦做到离,才得到天、地、人、鬼、神五方亨通,而圆满善终。
《象》曰:地中有山,谦。君子以裒(pou2)多益寡,称物平施。
谦,坤上艮下。地中有山之象,山之高而居地中,不自高自大,卑下致恭,谦下之义也。
裒,减少。“裒多益寡”,即减多补少之义。
称,同秤,等量之义。“称物平施”,就是等量平均的来分配物资。
君子以裒多益寡,称物平施,引申出“不患寡而患不均”,“天之道,损有余而不不足”的思想。
这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儒道两家所提出的解决社会贫富两极矛盾的办法,进而又被简单的理解为“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均富贵,平地权”。
但这真的是易经的意思吗?或者说是谦卦的本义吗?我觉得并不究竟。
首先,按照序卦传的逻辑,事物发展的规律来看,谦卦是由同人,大有发展而来,大有卦达到了大家共有的阶段,谦卦要解决的是富贵而骄,骄则满,满则溢的问题,不是贫富差距问题。谦,不自满也。
其次,前面讲过“谦以制礼”,谦卦是制定规矩和制度的,立法的究竟就是保证制度上的平等合理,而绝不是劫富济贫这种形式上的平均主义。
其三,谦卦是能达到天、地、人、鬼、神五方皆亨通的境界,是究竟圆满善终的卦,肯定不会用劫富济贫的办法。“劫富富不去,济贫贫不离。”输血式的济贫也只能造成贫者“等、靠、要”的弱者思维。
“裒多益寡,称物平施。”不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易经是什么意思呢?
关键就是“裒和平”的解读。裒,是个多义字。
裒,不仅减少之义,也有“引而聚”之义,“裒多”就是扩大生产,做大蛋糕。
“平施”,也非平均分配,而是平等公平分配。
完整的意思就是规矩制度的制定上能“言之兼”,即在立法的过程中能聚集多方意见,补益没考虑到的漏洞,这样能兼顾各方利益诉求的立法,才能达到公平合理。
中国三千年多年来的历史,改朝换代一直在重复着重新分蛋糕的庄家,但是并没有做大蛋糕。每次改朝换代的案例证明平均主义行不通,最终又会形成贫富差距,不断的拉大直至再一次爆发改朝换代。
但这也是工业化之前的农业社会的局限性,耕地有限,产出也有限,要做大蛋糕唯有开疆拓土,看看汉唐的版图,也已经达到中央集权国家的极致。直到工业化的出现,才摆脱离土地的依赖,真正做大蛋糕的可能。
所谓的劫富富不去,济贫贫不离。脱贫之道,就是提高生产力,扩大再生产把蛋糕做大。
中国古代传统的儒道两家,都把“裒多益寡”看成了“损有余补不足”的平均主义,最终解决不了贫富差距问题,中国历史只能不断的改朝换代的轮回。
文化的自信来源于对中国传统文化的重新解读。
那些把中国近代落后贫穷归于文化的落后,才是迎合西方的极度的不自信的表现。易经是天道规律,用在经济上同样适用,“裒多益寡”的解读,是“损多益少”的劫富济贫的平均主义,还是“引而聚多”的补不足,就代表了政治经济政策的两个不同的方向。
改革开放四十年,遵循了易经的思维和天道规律的行为,市场化经济并加入世贸组织,全球一体化,就是扩大外贸出口,在把蛋糕做大。通过一带一路进一步扩大市场。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后,再提出全民小康共同富裕的目标,就是“引而聚”,才取得伟大的成就。
发展中产生的问题,也只有在发展中来解决,而不是迎合不怀好意的西方,去改变已经证明是正确的发展道路。这就是道路自信和文化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