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的爱情

APRIL2020LOVE  LIFE

我忘记你的一切，耳聋目盲，声音喑哑。我希望你站在年幼的人群中不辨方向，却依然记得我。————《爱别离》

  打开这本书的时候，为此话而读。合上这本书，为此句而感。  一直有些偏执的以为，爱情不会走得久远。生离和死别，终将会冲散这份曾经许下的海誓山盟。时间之神会夺走青春，时光里的人，躲不过一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但或许是我忘了之后的两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有些爱情，即便别离，也来日可期。我抚了抚桌角那册泛黄的《唐诗三百首》，外祖父苍老而庄重的面孔逐渐清晰起来。那时还在祖父的大院里，每天除了和邻居家的小弟弟一起玩捉迷藏，就是听外祖父用十分不标准的普通话教我读古诗。

那时不认识多少字，自然难的古诗就经常只是跟着外祖父奇怪的音律照模照样地读出来。好像他总是板着脸，唯独对我慈爱。每次读完一句诗，他都会从一块干干净净的方手帕里拿出一块糖果给我，然后像个孩子一样羞涩地递一块给一边的外祖母，他自己从来舍不得吃。

我不知道那时他老人家从哪里买来的糖，只记得那种糖果混合着墨汁和老木藤椅的香味，陪伴了我的大半个童年。我后来特地找过这种糖，但外祖父病倒以后，我再没有尝过那种味道。

听大人们说，外祖父突然就病了。但他依然没有放弃教我读古诗。像原来一样，外祖母坐在我们身边，静静地织着毛衣，偶尔抬眉，温柔地望望外祖父。我不知道外祖父哪里病了，只是偶尔，他会忘了奖励给我糖果。偶尔，他会一直温柔地看着我，却叫我外祖母的名字。他会忘了把书本放进柜子。但是后来经常，他仿佛忘了昨天教我读过的诗，忘了所有人的样貌，唯独我外祖母。

他喊所有人都是我外祖母的名字，再问起他我们都是谁他便板着脸不说话，只是看着外祖母，傻傻地笑个不停。再后来，大人们不再让我跟着外祖父读诗了。偶然间听到他们说外祖父得了一种叫做老年痴呆症的病，最后会连外祖母也不认得。我那时毫不相信。但渐渐，外祖父越来越糊涂，连外祖母的样貌也不再记得。他见人就问：你见到我老太婆了吗？即使外祖母就在他眼前。有一句话怎么说，这世间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站在你眼前，你却不记得我。

最后外祖父病倒了，在病床前。大家都流着眼泪，抽泣着。只有外祖母，强忍着没有哭，她拿着那本早已泛黄的《唐诗三百首》一遍遍地读着。她的眼泪，流在心里。外祖父的弥留之际，突然清醒过来，他呆呆地看着墙，接近嘶哑的声音伴着沉重的呼吸:老伴，我走了。外祖母哭了，一向坚强的她第一次在外祖父面前流下眼泪。她颤抖着握住外祖父的手。两只布满皱纹的大手紧紧相握，两颗年老却依旧简单纯净的心紧紧相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最美的爱情。

  只是更幸运的是，你忘了全世界的人，却依然牵挂着我。  时光流转，我想即使别离，也抵不住爱情的来日可期。  因为你住在我心里，我也从未，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