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信

新野美奈亲启:

美奈小姐,时隔数年,冒昧打扰,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

1927年春,我们一家北方南下,搬进了平京乡的屋宿里,也因此和您结识。

那时候年轻的男孩情窦初开,不知所措,腼腆地掏出口袋里的口琴细细吹起,心中悸动的身影在一旁低头浅笑,樱花烂漫,满山纷飞。之后这数十年,未曾有一个夜晚我不怀念您如春风般恬静美好的笑容。

家中变故,离别之日您未能如愿赴约,行走匆忙,不宜等待,别辞尚且不能亲口告知,只在相约之地留下一只口琴。

安定以后,我动身前去平京,却得知您一家搬去了别处,徒留屋舍。之后家中几次辗转,和平京相隔更远,遥遥不知归期。

岁月漫漫,年纪增长,思念益深切。

中年时常想象,美奈小姐第一次嫁人是在什么地方,笑起来是什么模样。

您现在或许已子孙满堂,颐养天年了吧。

如今我早已回想不起您的模样。

世间琐碎常有,年纪如此,瘫卧在床,自知体力堪忧,将不久于人世,只留下这唯一念想。而双目最是混沌,只好托侄子代为提笔,作此信寄去平京。倘若如今依旧人去楼空,我再是无望了,但冥冥中有种奇怪的坚定,盼望您能亲手拆开此信,哪怕只是瞥了一眼,轻轻说道,“啊,是这个家伙”,便丢到火炉里,我也此生无憾。

我一生未娶,膝下无子,无牵无挂地住进了远山的一家疗养院,这里风景很好,我很安详,只是偶尔在听见鸟鸣的时候,很想再次为您吹一首口琴。

昨夜入睡,在大梦中那一片平和的春夜里,我总算见到您了。

                                         

              木村武陟寄上                  1976.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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