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花
2002-10-07 16:315‖ 五个季节。story ‖
一切的一切在时间和空间里困囿着无法流畅,在稀薄亦或稠郁的空气里变得脆弱粘连,有一朵殷红色的暗花,摇曳。
——题记
手机的屏幕泛着蓝色的荧光,上面是孙尧发来的信息:“你是我的爱人,是吗?你愿意吗?”十秒后,小小的光暗了,析析的脸上开始沉淀一种表情。如果孙尧能够看得到,会察觉她的目光里原先有种想要找到些什么的固执,而现在她几乎是放弃了。
21岁,析析还是一个未经事的女孩儿。但她敏睿、透彻,有高出同龄女孩子些许的分析力和洞察力。析析喜欢思想,那是灵魂里犀利的部分,无论天真亦或深邃。它们缓缓地朝着一个方向汇聚成一点——理想。那是属于析析自己的理想。在这个年代,这么大的孩子,经历很多困惑很多矛盾很多,可以明确自己的理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析析的理想不宏大却是一种信念,它们像是永夜里大海中的灯塔让析析看到希望,还有前行的方向。
孙尧曾经对析析说:“要是有一天你想离开,想让一切结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追回你。”
孙尧是真的不知道吧。
小芜,析析最亲密的朋友。
小芜说析析太容易依赖什么了,依赖的时候又太过专注。
小芜说:“析析,你是可以冷静淡定的女子,怎么遇到孙尧好象一下子成了望着天数星星的小女孩?”
析析转过头,不看小芜不说话。
遇到孙尧——
有人说,人和人之间的联系,本质其实是偶然遇见。
析析跟孙尧的相遇就是这样通过一条电话线偶然连接起来的机缘。在网络里游离的灵犀哪一个不是这样呢?
析析是对自己和生活都认真的孩子,干净地走着。在bbs遇到孙尧的时候,孙尧在受内伤。析析的心是疼的,她觉得孙尧好象是自己的婴儿一样。孙尧说析析是他心里的亲人。析析暖暖地笑。
这样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暧昧粘连的?当想念不需要刻意就已经弥散了全身,析析知道自己开始依赖孙尧了。她还记得当时孙尧说我们这样会有点危险。析析不知道。她是第一次与一个男孩子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情感。
有的时候,他们好象是在做成人版的distance家家酒,析析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发信息喊孙尧起床,催他刷牙,然后告诉孙尧热好了牛奶烤好了面包。孙尧就喊析析宝贝儿,温柔地“*”她的脸。析析还记得孙尧第一次发这个符号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脸上硬是烫烫的感觉,心里想:这个算是first kiss吗?析析悄悄地把自己的牙膏换成了孙尧无意间说起用的那种大袋的“黑人”牌子,她想试着感觉孙尧的味道,虽然,“素未谋面”。
孙尧是析析第一个肯说“爱”的人,她是一直那么看重这个字的分量。虽然还不确定究竟什么样的情分才可以是爱,但除了这个字析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对孙尧的牵念。或许是爱这一个字里包含里太多太多的情愫,并不一定全部吻合爱情的形状和轮廓。
析析还是个孩子,对幸福怀了希望,尽管身边稍有经历或是深深浅浅看破尘世的人总会语重心长地说:“你会失望的”。析析心里是明白的,只是找不到理由在这之前就先灰了心。理想不是梦想,理想,是可以实现的。
析析想自己能把孙尧填得满满的,析析想孙尧能把自己抱得紧紧的。
析析总会在心里不自觉地生出好多战战兢兢的希望,然后是沉沉默默的失望。她一面想着孙尧的话“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疼你爱你,给我一点时间”;一面看到孙尧在帖子里写“好象战争后存活下来的残疾一样,或许时间可以抹平一切,但痕迹永远伴随你”。析析的心里是疼痛的,她本就是心思细密的孩子。
孙尧常对析析说:“傻丫头,别胡思乱想,乖乖的知道吗?”
析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的好多,析析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不是好大。
析析问自己:
析析的理想是什么?
——幸福,暖暖的。
孙尧是析析的幸福吗?
孙尧是析析的理想吗?
析析把自己问哭了。
初初相识的时候析析问孙尧:“我们的地理距离有多远?”
孙尧说:“无论我们的地理距离有多远,哪怕是光年,我跟析析的心里距离也超不过十米。”
析析喃喃:十米?十米是怎样的概念?
2002年7月3日,析析跟孙尧相识一周年。
孙尧发来信息:“我们会在一起,这是我现在对未来最大的希望。”
析析不是不相信孙尧,她曾经是那样地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念念不往。她会努力考取研究生跟孙尧一起去到那个共同的城市。析析不仅一次的憧憬过未来跟孙尧在一起的日子:他会紧紧牵着她的手或者载着她骑单车在校园里,他会唱好听的歌给她听轻轻拥着她起舞,她可以柔柔地在他的怀里他的手会穿过她的长发,然后甜甜暖暖地睡着了。还有……还有……
这一切带着美丽色彩的幸福画面曾经让析析心里充溢着暖暖的甜蜜,曾经接近了她的理想,而如今连眼泪都落得支离破碎。
终究是,以为命中注定,已然下落不明……
析析不知道孙尧是不是真的明晰,他曾经是让她那么心痛的人,怎么看不到她一点一点地黯然。她是认真地想过,她不是一开始就放弃的,她试过的。析析很努力地连接所有带着孙尧温存气味的片段点滴,靠残留的余温温暖自己一次次要冰冻的心。
然而……,一切卷土重来。
孙尧是那么轻易地就消失在析析的寻找范围里,她曾经是那样心急如焚地巴望着他重新出现在她的空间。而后,她总是很容易就原谅了他,不消什么。
孙尧:“这么久没找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析析:“这么久没找我,有没有怕我生气?”
孙尧:“有一点。但我不怕,要是你生气不理我了,我也不会太在意。因为我知道你总会不生我气的。”
看着这些字析析心里几乎是静止的。
她希望用一个事实证实一个怀疑,然后获得平静,而孙尧就是这样以他独断的方式让她平息,自己跟自己和好了。
她愿意相信谁也不想故意伤害谁,何况是爱着或是爱过的,谁会舍得?谁会舍得!
终究,一切在所难免。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藏了太多的话锁在信封里面,一直没能交到他那里拆封。析析想,这不是她爱情的方式却是她爱孙尧的方式。他在她心里还是一个婴儿,他孤寂薄脆的心灵,她没有办法说,他的残疾她的伤兵,切割了两个人。
她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不忠于自己的感觉了。
析析总是在转头之前擦干眼泪露出微笑面对孙尧,孙尧也从来不问,不问为什么她每次微笑之前的动作总是转头。
析析想自己是一类动物,等待或者找寻着自己的同类,可以深谙习性,知道彼此怎么温暖,知道如何相互存活。然后靠近,一直在一起。
孙尧不去了解这些。
他说“其实我喜欢一个人并不在乎她对我好不好,有多好,只要她是她。”她当时是怎么说的?——“明白了”。她是真的明白,可惜……不是她的理想。
析析是难过的,她那么灵透,怎么会什么都看不明白?分隔是关不住想念的,距离是关不住情深的。她知道是什么将她阻拦然后消磨殆尽,终失去了气力。析析开始在心里充满悲伤的时候对孙尧说“我爱你”,仿佛生怕失手抓不住了什么。
这些孙尧不知道。
她不摇头,不表达,不辩驳,不还击,不追究,不投诉。沉默、掩藏、压制、再展开笑脸。为了呵护,为了鼓励,为了安抚,一切小心翼翼,只要他可以好好的。对于孙尧,析析不提出异议。直到终于问自己,析析呢?析析呢?
析析再也不能够了,她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把十米的距离一点点地演进成光年。可是她发现角色演绎到如此试图执拗竟无法扭转。她终于肯承认终于看得清,明明不是一个人的剧情,却让对白少得可怜,内心独白多得可以;一个人独自出演了太多,任对方在一旁坦然安睡,睁开眼,依旧笑脸相迎。错了!
析析有的时候还是不能完全搞清楚自己,或者她是孤单了太久。在某个夜晚析析会忽然地想念孙尧,想孙尧温暖的怀抱,她想自己这样或许不大好。析析听孙尧曾唱给她的歌:“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地方吹……”,然后慢慢安静下来,抱着自己。
析析像是暗夜里漂浮着的一朵殷红色的花,风起的时候漾开水纹,而后摇曳,一种无望的悲伤漫漫滋长。它的姿态是那样美丽,就仿佛想象中跟孙尧在一起的幸福。这样的美丽,是一种绝对的诱惑,一种无法抽离的窒息。
2002年9月21日,中秋,夜。
析析已经沉默许久了。手机信息提示音忽然响起,屏幕泛起蓝色的荧光,是孙尧发来的信息:“你是我的爱人,是吗?你愿意吗?”
在沉淀掉所有的表情消散了所有的目光后,析析哭了,泪水肆意,很深很深的难过笼罩了她的整个身体,一直逼进一个角落,蜷缩。
什么可以安慰?有多少故事演绎了几个世纪才出了尾声!
谁又果真可以心铁意凝地抽身,让一切遥远的好象不存在。
在心中延续一份感情,上演出一幕美满。藏在心里最温暖的地方,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析析的泪是温热的,她一直记得跟孙尧最坚定的誓言——“不离不弃”,不管它是不是悬浮在一些柔软的层面上。
2002年9月22日,零点。
孙尧:“爱或者被爱,爱并且被爱。我爱你,不管以后是什么样子,你是我永远的爱人。”
……
秋天,析析喜欢的季节。
析析独自坐在校园操场边的长椅上,不远处有童贞的孩子在玩迈大步的游戏,“一步,两步,三步,……”。析析站起身,“一米,两米,三米,……”“九米,十米”,析析回过头看起步时的长椅:十米,是相望却无法触碰的距离!
2002-1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