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滑铁卢、打回原形、从头开始、“你不是律师你只是个实习律师”、“取消了吧”……所有失败的词汇都可以用在这一周。
“你只是个实习律师”
面对XFY案件,上周我还在研究这个案子,这周案子就从我手中拿走了,因为“她只是个实习律师”。
故事得从CYL二婚妻子继承已故丈夫遗产,和继女、婆婆争家产讲起。
自从诉讼部划分专业,我选择婚姻家庭方向之后,所里婚姻家庭的案件都分到我这里,由部长带着我做。部长对工作要求很高,也有意训练我。婚姻家庭的案件分到我手中之后,要求在三天之内要出word版和PPT版的案件分析报告。案件分析报告中必须要包括基本案情、争点问题、前期调查、我方主要诉求、请求权基础、对方抗辩、解决对方抗辩、证据清单、案件团队、律所报价等十个方面。她不会帮我分析一个字,因为“那相当于我帮你做了一遍案件,你只能自己做”。
案件分析报告做完,整个案子全部都分析完了;要把请求权基础、相关判例、风险评估都要研究透,三天内必须要出定版。
难,真的很难。
更难的是我承担着整个诉讼部所有律师的接待、收案、立案、现场立案、证据准备等所有外勤工作。白天基本上全时间都在外面跑,只能法院下班了才能坐下来看证据、写案件分析报告。
最难的是自己不知道怎么做。要从几十上百页的证据中找到重要证据,要从当事人东一句西一句交流中找到案件事实,要从很多相关判例中支撑判例……不得不承认,我现在的经验和能力真的做不好。
虽然知道自己还是很难搞定一个案子,但是工作交给我,我一定会把它做好。可能有经验的律师很快就可以把案子分析完了,我没有经验,我能有的就是多花时间研究,更多地看相关判例。就这样咬牙熬着,终于把CYL的案件分析报告做出来了,部长看完之后评价还是不错的。正在写CYL案件分析报告的时候,XFY宅基地拆迁安置房继承纠纷案件又分到了我的手中。在推进CYL案件的同时,要在三天内把案件分析出来。在手脚不停协助所有律师,加班写CYL案件分析的时候,要见缝插针想尽办法把XFY案件分析出来。
没有办法,只能咬牙熬。
周一CYL来了。我提前把连上公屏,主任、部长、C应L坐定,听我做案件分析报告。算是顺利汇报完了,当我们探讨延伸问题时,我卡壳了,因为没想那么深,民法典之前的规定自己也不熟悉,气氛有些尴尬。
在给CYL报价的时候,当听到固定费用4万的时候,CYL眼睛都瞪大了说:“我以为就几千块钱。”她嗫嚅了好久说:“我还是给你们付个咨询费吧。”因为整个案件主任、部长接待和咨询的,按照收费标准,咨询费3000多,CYL又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们那个县,也就一二百块钱。”
最终,CYL交了500块钱走了。
主任、部长很生气。
送走CYL,刚坐定,部长严厉地说:“当时那个法条依据你为什么不知道?那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没有研究透!XFY案件进展怎么样了,案件分析报告发给我看看!”
战战兢兢地发了过去,果不其然又是一通臭骂。
部长说:“这写的是个什么东西,浪费那么多时间,耽误了进展。这个案件你别做了,给ZQ做,你好好看看她是怎么做的。”
我点了点头,从部长办公室里出来,感觉像失足掉进了深海里,不停地下坠下坠。
没有人知道你的感受,没有人需要顾及你的感受。刚坐下来,另外一个律师递给我一匝材料让我赶快送到法院,拿上东西再次出发。
在去法院的路上,感觉嗓子里噎了个东西,心里也很沉重。
没人可说,我拿起手机,拿起印象笔记,边走边用语音录下:“今天是2022年5月9日,我搞砸了一个案子……”
“这次讲座取消了……”
主任让我参加普法宣讲,前前后后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上周法学会发来了邀请函,邀请我周三到党校做婚姻家庭或合同相关的讲座。
接到邀请函,我给主办方打了个电话,对方一直没接。
我想着先从自己熟悉的主题开始吧,我就开始备课婚姻家庭。周二下午,终于打通了主办方的电话,沟通了一下明天的议程。挂电话的时候,我给主办方说:“这次我准备的是婚姻家庭的主题。”对方说:“啊?您不能换个主题?”这次轮到我“啊”了。
对方说,这次培训是为期五天的集中培训,之前已经有两三个律师也都是讲的婚姻家庭主题,内容也都差不多,明天我最好别再讲婚姻家庭了。
我:“这次普法工作不是依照普法宣讲100问中分配的话题开展讲座吗?我们律所分配的是婚姻家庭,别的律所选的是其他的内容吗?”
对方:“大家没按安排准备主题,所以讲婚姻家庭的比较多。您看您能不能换一下?”
我:“还剩下不到半天,临时换主题不太合适吧。”
对方:“实在很抱歉,为了课堂效果,要不您讲合同的?”
当时是17:00,第二天12:00我要讲课。
我想了一下说:“行呢,我重新备课。”就这样,我放弃婚姻家庭主题,重新备课合同。
幸亏前期对合同主题准备比较充足,重新备课没有太辛苦,第二天提前半个小时来到了会场。
进门的时候,保安照例查我的健康码和行程码,看到我的行程码上有乌鲁木齐,不让我进。我给主办方打电话,主办方给校长打电话沟通,最终的答复是“不准进”。
我说:“我连着做了14天的核酸报告,都是阴性,而且我去的区域也不是乌鲁木齐风险区域,我进不去难道这次讲座就取消吗?”
对方:“王老师,很抱歉,现在防疫是首位,这里又是党校,这次讲座取消了。”
我挂了电话,给车打着火,回律所,继续工作……
这一周,类似的事情很多,每一件都如鲠在喉。
这一周,我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一句话“人微言轻”、“律师行业不相信眼泪”。
无论你肩负着多少工作,无论你的家庭经历了什么……工作,你必须得做好。
我以为这一周就这样过去了,然而一周的结束却让我明白了很多。
周日,Z律师完成了XFY的案件分析报告,刚好我也在加班,我们俩一起过了一遍这个案子。在分析案子案由的时候,Z律师让我看了查到的最高院判例,我一直以为的继承纠纷,原来是所有权确认纠纷和分家析产纠纷。之前一直卡在“被继承人拆迁前建筑物所有权及归属面积不确定”,现在通过“分家析产及宅基地所属建筑物的出资比例”这个细节捅破了整个案件的迷雾。
听完Z律师的分析,我一下子明白了很多:
理清楚案件事实是基础功,画图、前期调查都是必不可少的,不能被当事人所讲的故事,已成文的材料干扰思路,要通过众多证据找到案件真实发生了什么,形成自己的思路;
每个律师做案件的方式不同,思考角度和切入点不同,不用被别人的思路牵着走;
不要试图通过论述来印证部长的思路是对的,要通过大量的检索,找到自己对案件的分析,即使分析出来是个必输的结果,也要形成自己的分析;
理论研究和实务学习一定要配套,如何将已知的理论转化为案件的实务解决方案,这条路谁也无法替我走……
不想让每周的总结反思成为粉饰太平;
律所的工作每天都是忙碌,奔波和钻研,巨大的挫败感和些些的成就感交织并存;
坚韧,清楚地自我认知,永不放弃是必须的;
自信不是什么都知道;
自信是知道失败之后的自己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