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惨案难破,好人难寻
《三块广告牌》收获一致好评,狂揽各类大奖。剧情贯穿了仇恨与救赎,张弛有度。整部片子满是暴戾、脏话、绝望、畸形、邪恶,但却让人从刺骨的寒意中感受到点点暖意,让人从彻底的绝望里看到丝丝希望。
到结尾,突然发现,两个小时的电影,结局其实就隐藏在开头,广告牌负责人Red Welby在看的那本书《好人难寻》里,这本书和电影有类似的寓意:事情并不会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每个人都有自我救赎的方式。
《好人难寻》是弗兰纳里·奥康纳的代表作,讲述的是一家六口人自驾出门,结果奶奶一语成谶,全家被三个暴徒“沦落人”杀害的故事。书里情节的发展,一步一步抓心,有关邪恶,有关赎罪,让人绝望。
是的,奇迹没有发生,事情没有变得更好。《三块广告牌》女主Mildred
Hayes愤怒地竖起三块广告牌,希望激起警长Willoughby专注她女儿的案子,可是,警长身患癌症,还自杀了;坏警察Dixon被逝去警长的信打动,改过自新,冒着生命危险取了嫌疑犯的DNA,可惜,嫌疑犯有不在场证明。
太让人绝望了,竖起三块广告牌时,Mildred说“总得有人为此事负责”、“我要折磨死那群混蛋”,结果这三块牌子搅动了全镇人的心,却并没有能抓住凶手。
但人的心境却在慢慢发生变化,片中人无论经历了怎样的苦难和际遇,忍受了怎样的不解和煎熬,他们心里结的冰,都在某个时间点上消融。
二、“看见”他人,能救赎他人
我们通过逝去警长的全能视角,看到了每个人的成长经历,看到了他们暴戾背后的脆弱、愤怒掩盖的愧疚。
警长的三封信,做了类似于我们心理咨询师做的事情:共情。我看见了你的痛,我理解你,也相信你,你会好起来的。
一个“被看见”的人,像被击中软肋,他积压的情绪宣泄出来,他可以重新获得力量。就像Dixon,一个滥用暴力的种族歧视者,当他了解到警长理解他童年失去父亲的痛苦,也“看到”了他想做个好警察的内心,他突然觉醒了,赎罪似的舍命追凶。
一个“被看见”的人,像灰暗的生命里,遇到一点光,他能看到希望。就像Mildred收到警长的信,她得到宽慰,她笑了;就像Dixon告诉她:我们找错人了,一直坚硬如磐石的她却表达感激“至少我有了一天的希望,我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过了”。
美国文学史家弗雷德里克·R·卡尔在《美国小说1940—1980》一书中说,“好人难寻”这句话原是圣徒耶路撒冷的西里尔的箴言,他认为通向精神生活之路必须经过恶龙,这些龙可能把你吞噬掉。
我认为这句话,是《三块广告牌》的主旨,也是开头Red手上的书《好人难寻》的文眼:一个绝望或者有罪孽的人,要获得救赎,必须经过炼狱一般的磨难,这种磨难可能是暴力,可能是更大的不幸,而且,这些磨难很有可能让人更无望。跨过去,能得到救赎;跨不过去,就只能坠落在绝望的深渊里。
片中的警长Willoughby,就像是帮助Mildred和Dixon战胜恶龙的人。而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灰暗到“看不见”的时刻,也都会遇到这样的“精神导师”,他可能是你的师长、朋友、亲人、心理咨询师,也有可能是你自己。
三、绝望的人生,其实也渴望被解救
救赎别人,需要“看见”,自我救赎,同样需要“看见”。
很多人,并不是心如死灰,他们也期望着一丝改变,不然他们不会在感受到一点希望时,内心欣喜若狂。他们只是“看不见”,看不见自己内心真正害怕的是什么,因为他们在逃避,不敢直面痛苦和责任,导致走不出来,一直停留在痛苦的漩涡里。
Mildred声称要警长对她女儿的惨死负责,她愤怒、控诉,其实只是因为她不敢面对内心的愧疚。她不敢想起,女儿遇害的那天,她和女儿的争执,她不借车给女儿,让她走路去见朋友,并且祝她被强奸的气话“美梦成真 ”,她一语成谶。
她觉得是自己造成了女儿的死,她的内心从来没有放过自己,所以,在面对所有人、包括儿子对她广告牌的不满时,她一点都不动摇。因为她知道,如果不转嫁责任,她根本无法饶恕自己,无法活下去。
Dixon也是一样,整天混日子,靠虐待黑人来发泄怒火,他同样不敢看自己内心的伤,只是用暴戾来掩盖脆弱。
他们的自我救赎是在直面了自己的内心之后,他们逐渐了解到自己深层的痛苦,放下对别人的愤怒和仇恨,其实是放下对自己的折磨,试着放下,最终获得救赎。
四、接纳痛苦,终获救赎
影片在Mildred前夫小女友,看似傻白甜的女生说出的金句中升华:“愤怒只会带来更大的愤怒”。
用心理学的名词来说,就是我们要学会进行良好的情绪管理。
情绪管理的第一步,是“认识情绪”,也就是这篇文章前半部分一直在说的“看见”:认识、了解自己情绪的真正来源。
然后,我们要做的,不是解决掉它,不是让它赶紧从脑海里消失,而是接受它。
《三块广告牌》从开始到结束,看起来一切都没有起色:案子依然没破、警局还是原来拖沓的工作作风、女主没有完全放下心里的仇恨,但每个人的心理却在慢慢发生变化,在逐步和解。
这个过程,源自每个人都接纳了现实,接受了生活即使不会变得更好,但还是要继续。
情绪也一样,即使我们依然和过去一样悲伤、痛苦,但我们接受它,每天带着这样的伤痛生活,不把它转嫁到别人身上,慢慢地,悲伤好像并不像过去那样让人痛不欲生。
认识情绪,并接受它,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已经解决了情绪问题的大半。
法国哲学家让·波德里亚说,“医治我们自己的悲伤是件很困难的事,因为我们就是这种悲伤的同谋。要医治他人的悲伤同样也是很困难的事,因为我们也是悲伤的俘虏。”
是,每个人都可能是悲伤的同谋,或者俘虏,但那又有什么可怕,试着看见悲伤的自己,拥抱自己,也尽力去“看见”他人的痛苦,如果看不见,至少我不评价不指责,不让“愤怒带来更大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