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生意越来越顺，经济的危机缓解了许多。唯一的问题是——
不想让同学知道自己的境遇。
“郝玫，你是学画画还是学琴，怎么每天放学后都急匆匆的。”小丸子又含着糖问她。
她也含糊着胡乱应了一声。要是同学们知道自己有个摆摊的同学会怎么看她呢？
她每次摆摊的时候尽量摆的离学校远些，戴着口罩和帽子，将面孔遮蔽的严严实实。
尽管如此，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学校还是传开了她在摆摊的事情。背后议论纷纷，连天性热情的“小丸子”也开始疏远她。
她并不以为意，本来也就预计到这样的情形。向来都是独来独往，也没有对谁付出过真心，自然也就不会受什么伤害。
02
生活的磨难，让她早已学会在自己身体的周围，包上一层厚厚的保护壳。何况，当人连一日三餐的基本生计都要操持的时候，就更顾不上心灵的伤害了。
每天，都是这样的忙忙碌碌。
“老大，你看，那就是工商管理班的那个小妞啊。都说她在摆小摊，还果然是真的！”一天，正在如往常一般早起忙碌的她，突然听到了不远处的声音。说话的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声音很大，好像生怕她听不见。
她抬头，看到了他。高俊熙，身旁还有一众“小弟”，刚才说话的是其中的一个。
她心里一抖，自从上次“偶遇”之后，在校园里也碰到过他几次。有时远远地看到他和那些小弟们走在一起，她就干脆另换一条路走。
小时候那些恶作剧的戏弄，让她想起来有些心有余悸。虽然，到现在为止他还表现的较为“友好”，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不定他是因为没有找到什么机会。
那么今天.......
03
一群人走了过来，到了她的面前。他停住，众人都停住。
他盯着她，众人也都盯着她......
她有些头皮发麻，但手里并没有停止干活，手脚麻利地给等着的两个顾客做好了鸡蛋糕。
然后，扬起头，若无其事地问他：“有事吗？没事的话就请不要挡住摊子。”
他歪着头盯着她，又露出那让她头痛的坏笑：“你这鸡蛋糕，多钱一个啊？”周围的小弟们哄笑起来。她警惕得看着他：“一元一个。”
“那，”他慢条斯理地说，周围的人都凝神静听，“我们这些人每人来两个。”
她看到周围的小弟们和她一样愕然。她相信，只要他开口，他们会毫不犹豫得给她把摊子掀了。
她没有动，思忖着他的用意......
04
“怎么？多了做不了啊！”他提高了嗓音。
她明白了，这么多人来白吃，是典型的要砸她的摊子啊。她把心一横，“你们七个人，一共十四元，先付钱。”
他瞥了一眼旁边刚才大声喊话的“小弟”。
“嗯，啊，好的。”小弟最大的本事是，一定要在关键时刻马上体会大哥的意图。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数了一张十元，一张五元的递给她，很豪气地说：“不，不用找了。”
又讨好似的看看他：“是吧，大哥？”
05
一众人咬着鸡蛋糕说笑着离去，她仍旧在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没有嘲笑，没有恶作剧，没有恶言相向，就这样简单单纯的交易，让她净赚了五元。也因为一下完成了今早的任务，她可以提前收工，可以早回家休息一会儿。
似乎，他真的变了。
而且，自此后，她的摊子生意总是不错，突然多了许多学生党，她认出不少学生都是她现在就读的学校的，还有几个一下要很多的，似乎是总跟在他身后的。
凭良心说，自己卖的鸡蛋糕无论从用的油还是面上都是质量上乘，绝对不掺水分的，所以她对自己的产品也有信心。
生意好，一定是因为口碑好，她宁愿这样相信。
06
忙碌的人的钟表总是转得要快一些。看到电视上直播香港回归的镜头，郝玫才惊觉自己在奔波中已经度过了上中专的第一年。
今年下学期，小生意做的不错。她一咬牙，用积攒的1000元钱在校门口租了个小小的门头房，卖学生文具和零食，还添置了打印机和复印机。
一开始这个主意遭到了齐妙和她母亲的反对，现在她已经把她俩看做了家人，做重大的决定前都听听她们的意见。
07
她细细地算着帐：“文具和零食的利润不用说了。打印1元一张，复印5角一张，而成本就是纸和墨的钱。我仔细观察过，这个生意现在很红火，有些学生经常丢三落四，试卷丢失了就再印一张，还有懒得手抄的也拿别人的复印。并且这个大型的复印机是租的，只要保护的好，以后不开店了可以再退回去，交点租金就行了。纸张的成本更是低廉，所以开店是肯定赚的。”
“另外，”她又说道：“学生的店主要是上学前和放学后这两段时间最忙。白天我上学时，想想请阿姨有空去给我帮帮忙。我给你算工资。”
08
李美凤听她这样一算，不由得连连点头：“这样说来还真是个不错的想法。我们都一家人似的，还算啥工资啊！要不忙时我就去给你看着。”
“啧啧，你这个女娃可真是有头脑，不简单！以后是做大生意的料啊！这有文化没文化就是不一样啊。”李美凤咧嘴笑道。
一旁的齐妙接话道：“这有文化也得有这个脑子和胆识啊。我倒是有文化，就没这个胆识。”齐妙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实验高中，平时要住校，周末才回家。
“哎，我听出来了，你这是跟我炫耀，你有个好妈妈供你上学吧。”她打趣道，三人哄笑。经过一年的相处，彼此已经不是家人胜似家人。
09
小店因为紧挨着一所中学，隔一条街是她小时候就读过得小学，客源充足。
她又深谙学生的喜好，紧跟潮流。例如刚刚哪个明星走红，她的店里马上就跟上印有这个明星的各种文具，卡片，T恤衫。所以店里生意颇好，甚至连学校的老师都来这里复印材料。
一天，她认出了刚进门的老师是她小学的社会学科老师。除了鬓边多了几绺白发，老师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一眼望去那样威严的样子。
10
“俞老师好！”
老师也认出了她。冲她点点头。“啊， 你是叫，叫那个什么玫？”
“老师，我姓郝，郝玫。”她说。
老师点点头。那么多毕业的学生，老师能独独记得她，是因为那个年代，能每年教师节进口巧克力的学生并不多。
而且她初中后，家里遭遇巨变的消息也早已传到了小学，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11
而她能记得这个老师是因为，在这个老师的课堂上，由于听到老师讲到美国独立宣言中“人人生而平等”这句显而易见有语病的话时笑出了声，惹得课堂上众人的焦点都聚向她。
人的记忆是一件很奇怪地事情，有的时候绞尽脑汁想记起的话语却一句也记不得。
而有的时候凭空飘来的话语飘进脑子里自动会乖乖的呆在某一个角落里，一直不肯出来。时隔多年后的某个特定的时候，却突然象个顽皮的孩子似地从角落里窜出来。
看着老师离去的背影，她的脑子里突然钻出了当时老师在课堂上慷慨激昂的话语：“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让与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12
落日的余晖从半开的门口照射进来，将她探出柜台外的上半身笼罩在其中，暖意融融。
她盯着门口那有些刺眼的光芒，突然有如醍醐灌顶。
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把生而平等仅仅理解为贫富贵贱的差异，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那个上天赐予的幸运儿。
人人生而平等，无论生来贫富贵贱，健康残疾，每个人都有追求自由和幸福的权利。
而现在的她，就是在通过努力不懈的奋斗去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的路上。
洒在脸上的阳光似乎变成了一只温暖，轻柔地手，慢慢地舒展手臂，轻轻抚摸着她。她不禁闭上眼睛，享受着这只命运之手的爱抚。
曾经一度，她以为，命运已经将她抛弃，狠狠地将她践踏！
现在，她突然明白了。
命运，从来并未将她抛弃。而是，换了一种方式，让她去体会人生的真谛！
13
过生日的弟弟提出了想到海边玩的愿望。郝玫周末停了工，约了齐妙母女俩一起去海边郊游。
齐妙带着弟弟欢快地在沙滩上跑来跑去。正是退潮时分，远处，蓝蓝的海水泛着微微的涟漪。灯塔静静的伫立其中。周围一群白鸽环绕。给人一种圣洁肃穆的感觉。
蓦然忆起，上一次看到这灯塔的时候，是个烟雨蒙蒙的夜晚。失去了父母的她又被叔叔吞掉了爸爸留给她的财产。走投无路、对人生几近绝望的她甚至想到了自尽.......
14
她清楚地记得，那个夜晚，那被乌云遮住灯光黯淡的灯塔似乎也在为她而哭泣......
而今天的伫立在这里的她，用最坚强的毅力挺过了那段最不堪的时光。
她突然有种幻觉，那灯塔似乎真的能够读懂她。
瞧，它就那样也静静地看着她，起初有点哀怨的眼神，似乎和她一起忆起了悲伤的过往。而后，又渐渐舒展开眉头，对着她展开最动人的微笑。似乎，发自内心的钦佩她在命运重重打击下的坚毅和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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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冤家路窄 第十一章校园欺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