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犹怜”
文/竹溪云山
生活在古代 ，实在也是不容易的，这不容易的根，不是皇天在上，而是皇上在上，一般而言，皇上这怪兽，让一部《二十四史》变得光怪陆离，血雨腥风。
宰予，就是那位白天睡觉，被孔子批评为“朽木不可雕也”的学生，其实人挺聪明的，巧言令色、辩才无碍，后来做了齐国的大夫，与田常一同作乱，结果失败，而全族被诛灭。
这便是皇帝的底线，动摇不得，当然，如果过份钻营，弄巧成拙，也有“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的担忧，还有那种自我感觉良好，自作多情的硬茬：“万古纲常担上肩，脊梁铁硬对皇天”，前途也是岌岌可危的。
所以老祖宗三令五申，循循善诱的弄了个中国人的四大处世智慧：大道至简，大智若愚，有容乃大，上善若水，基本上也是善意的用来明哲保身，规避皇权锋芒的。
这日子也得过下去，若愿此生平庸，遇酒呵呵，也是有乐子可寻的，你看这宋代诗人范成大的笔下：
“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
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 ”，这秋收的场面，也还喜气洋洋的。
古代帝王对臣民，八小时以外的私生活，是没多大兴趣关注和管束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皇上带头“三宫六院”的，天下男人，有些条件和模样的自然跟进，乐此不疲。
古代没有自由恋爱之说，明媒正娶的主要功能是能传宗接代，当然也有先结婚后恋爱的，但这种概率想来不是很大。
这一缺憾，古代社会在制度设计上给了补偿，可以纳妾，不管是花钱或是两情相悦，至少终归，给了男人另一次自由选择的机会。
这还不算，在男女关系上，有些出息的男人，幸福指数还是有的，这幸福指数，可以来自所谓的嫖娼，当然这字眼有些难听，“青楼梦好”就文明得多，不光是肉体问题，也是一种“花非花，雾非雾”的自由恋爱的体验方式。
于是古代社会，盛产风尘女子，红颜薄命，身不由己，成为男人的玩物，却也不乏传世的“色艺双全”的名妓，成为不少男人的“梦中情人”。
她们也多因与成功人士有染，而被津津乐道。
明未，是个颓废的时代，“秦淮八艳”应运而生，董小宛与名士冒辟疆，柳如是与学而优则仕的钱谦益，李香君与才子侯方域，陈圆圆，吴三桂为她而“冲冠一怒为红颜”。
连咱苏东坡也末能免俗，据说东坡的《饮湖上初晴后雨》就是因为看到西湖歌舞班的歌妓王朝云才写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也不知道说的是西施，还是她？深得东坡之心，后来纳为侍妾。
还有李师师，她的嫖客是宋徽宗，并与北宋著名词人张先、晏几道、秦观、周邦彦等都有往来，着实令人羡慕。
妓女里面，南宋的严蕊，算是第一才女，却命运多舛，本是浙江天台营妓，台州太守唐仲友同情严蕊的不幸遭遇，欲为严蕊脱籍从良，不想浙东提举朱熹却听信一面之词，诬陷唐仲友与严蕊有不正当关系，唐仲友被摘印反省，严蕊在狱中受尽折磨，却一心保全唐仲友的声誉，后来唐仲友平反升迁，想报答她，严蕊写下了著名的《卜算子·不是爱风尘》：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然后毅然离去……
此外，还有个聂胜琼，她是北宋京都的歌妓，聪慧灵巧，副部级闲职干部李之问对她一见钟情，两人朝夕相处，缠缠绵绵，卿卿我我，后来李之问因事离京，临别时胜琼特地为他写唱一首词，《鹧鸪天·玉惨花愁出凤城》（寄李之问）：
玉惨花愁出风城。莲花楼下柳青青。尊前一唱《阳关》后。剐个人人第五程。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帘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这情书写得眼泪汪汪，缠绵悱恻，李之问随手放在行囊中，回家后被其妻发现。之问只好据实以告，话说：“情人是丝绸睡衣，就算再华丽，也穿不出去”，虽说古代没怎么追究，但这李之问实在是撞了大运，剧情大逆转，其妻竟然很欣赏胜琼的才华， 居然主动出钱让李之问把胜琼娶回了家。
这不是独门故事，按理，正如古龙先生的一句妙语:“不吃饭的女人这世上也许还有好几个，不吃醋的女人却连一个也没有”。
这“吃醋”二字出自房玄龄的夫人，唐太宗念及玄龄之功，欲把美女赏给他，但他的太太很厉害，唐太宗，也走夫人路线，让皇后亲自出马，给房妻卢氏做思想工作，没用；唐太宗生气了，给房夫人两种选择：“要么允许丈夫纳妾，要么就饮下毒酒！”卢氏二话没说，拿起毒酒来一饮而尽，其实卢氏饮下的是一壶酸醋。
后来李世民说：“朕尚怕见她，何况房玄龄呢！”。
但仍有如，让天下男人感激涕零的李之问夫人似的女人。
“我见犹怜”便是一段公案，主角是晋代权臣桓温，娶了一个小妾，但他娶的小妾可不是普通“小三”，而是成汉末代国主李势的妹妹，当初桓温伐蜀，李势投降，这个妹妹成为交易品，送给了桓温，而桓温的正房也十分了得，是晋明帝之女，叫南康长公主，心高气傲，听说了这事，二话没说，提着刀就冲这小妾“杀”了过来，但一见这李姑娘泪光盈盈，楚楚动人，顿时也被征服，竟然把刀一扔，说出了一句十分戏剧的名言：“阿子，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
意思是：姑娘，我见了你，也很喜欢，怪不得那老东西这么喜欢你。
好个“我见犹怜”，天下幸运如桓温者，只有他这一个男人吧，但好事成双，李之问也算一个。
一2019.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