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残天
【下:往事只堪哀】七:还似旧时游上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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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还似旧时游上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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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南
——李煜
闲梦远,
南国正清秋。
千里江山寒色暮,
芦花深处泊孤舟,
笛在月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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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懋观冷冷道:“你已输了,还要再打?”
李遇咬咬牙,又默默挣扎起来,一挥短剑,再向白心礼攻去,是南郭守愚的“若有若无”。
白妙语低下头去不忍再看。这已是李遇第三次从地上爬起来。前三次,他分别使了仲长隐剑的“隐恶扬善”,东野浩然的“浩潮烟波”,西门逸客的“一劳永逸”,现在是南郭守愚的“大智若愚”四式。
白心礼微笑着迎上去,以长枪硬接了他两招,忽地“挂”字诀一捏,内力自枪头透出,直传至李遇剑锋。李遇虎口一震,短剑脱手飞出去,人也倒退了十几步,才稳住身形。
西门逸客不安地道:“够了,你已尽力。你们只是比武,可不是拼命,何苦为难自己?”
高镜如一扯她衣袖,使个眼色。另一边,庄诗铭也拉了东野浩然,让她不必劝阻。
李遇依然一言不发,拾起剑,又将腰中长鞭一摆,使出北宫千帆的“风卷残云”四式。
白心礼仍是一脸微笑,接下“卷土重来”,化了“残山剩水”,等他使完第四式“云起龙骧”,才低喝一声,两指一捻,生生捻断他一截短剑,另一只手一缠,扯断他的长鞭,毁了他两件兵器,这才向后一跃,看他动静。
李遇早已是蓬头散发、满面汗水,拿着手中半截断剑、残鞭,呆若木鸡地看了看手中半截短剑,微一踌躇,终于撒手扔到地上,哑声道:“我输了,任你处置!”
旷雪萍在他身边道:“再想想,真的输了?”
李遇颓然点头,将鞭也扔了。
白心礼道:“风丫头在剑柄里装了精妙机关,你未必会输!”
李遇道:“不错,五师父在剑柄里装了十数枚毒针,为我特备不时之需——哼,我绝不会暗算你!我知道自己天资愚钝、学艺不精。即便如此,我也要堂堂正正地屡败屡战!”
白妙语双眼一亮,偷眼去看白心礼。
白心礼笑道:“很好,我替妙语放心了。不过,有些事要她自己点头,才能算数!”
李遇一呆,不信任地道:“你不怕我为了报复你,欺负妙语么?”
“也要你能欺负得到才行,你行么?这件事我可没资格允诺,需妙语的兄长点头才行。可惜淡如这孩子今天没来!”
白妙语脸一红,低头不语。
李遇深吸一口气,昂然道:“我还是不会同你化敌为友!”
施懋观冷笑道:“连你几位师父都是我师父的晚辈,你凭什么和我师父论交?”
李遇被他一番抢白,便不再说。
旷雪萍轻咳一声,笑道:“打完了、看够了,道个别,让李公子自己下山去罢。”
李遇看一眼白妙语,将头掉开,转身而去。
白妙语见李遇去远了,才问旷雪萍:“旷姑姑,怎么不让我送他下山?他鼻青脸肿地这样下去,是不是太、太……”
旷雪萍道:“这小子太顽固,今天又脸面无光,我怕他把脾气发在你身上。不如别理他,让他寂寞几天,想你想得茶饭不思,就会来找你了。天下间男女的相思,只有分离之苦受尽了煎熬,才能让他们明白!”
白心礼深深看他一眼,幽幽道:“原来,旷帮主也懂情是何物!”
旷雪萍忙转过头问丘逸生:“珍珠和东土可还投缘?”
丘逸生笑道:“娘自见了东土第一面,就喜欢得不得了,我都有些吃醋呢!”
“既如此,怎么东土没和她同来?”旷雪萍一指山下,余东土与严子铃一起上来,却不见丘二娘白珍珠。
众人正在诧异,余、严二女已跑上来道:“我和丘伯母在山下遇到严长老与子铃,他们见面就吵,我们小辈也不敢劝,你们去劝劝吧?”见到李遇不在,地上残鞭断剑,心中了然,不再多问。
白心礼道:“我这堂妹性格刚烈,严长老似乎也不随和,旷帮主,你我且去看看。”
年青一辈知道事不关己,便各自散了。
白、旷二人小跑下去,在风中隐隐听丘二娘道:“当年师姐临终之际,含泪拉着你的手,要你将子女教养成才,你却是怎么教儿子的?”
严未风道:“丘二堡主也颇有望子成龙的心愿,你的儿子就很出息吗?”
“逸生家教如何,轮不到你指手划脚!”
“养儿教不成才,我负的也只是阿筠,与你何干?”
……
白心礼在旷雪萍耳边轻声道:“这种事也值得吵成这样?”
“二十几年没吵 ,让他们吵个痛快罢!”旷雪萍一拉他,悄声道:“你我先回去,反正他们吵累了,总会上来的!”
白心礼叹道:“多少年了,还没消气!”
旷雪萍瞥他一眼,忽道:“你也知道此事?”
“怎么不知道?当年连亲事都定了,却赌气分手,在同年同月同日,一个另娶一个另嫁,不就为了争这口气么?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去年发现子钦不争气,未风借酒浇愁,我和飞灵、韵冰去劝,他一醉,不小心说出来,吓了我们一大跳!幸好其他孩子不知道,不然可就成典故了。难怪,丘义正心仪徐眉,珍珠却不吃醋,原来夫妻俩各有隐衷。楼筠心仪雷章采,你我是知道的,未风却不介意——原来,又是一对斗气冤家!”
白心礼见她神色惆怅,知她感怀自身际遇,便默默地在她肩上一拍,以示宽慰。
“嘘!”旷雪萍与他另择山路而上,忽地又将他拉住,两人凝神听去,说话的是高镜如与西门逸客。
只听西门逸客道:“为何不让我去劝阻,你明明知道他还会输!”
高镜如道:“你不觉得屡败屡战的人很可敬么?就好象,只要我在西湖上等你,每年总能见上你一次。虽然明知道你所凭吊的一段心事与我无关!”
“临风丫头告诉你的?”
“何必有人相告,猜也猜出来了!”
“那为何……”
“我只想知道,在你凭吊那段心事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情?”
“和你有关么?”
“对我很重要!”
“好吧!”西门逸客低低地道:“在那里回忆一些相聚的快乐,想到我的心上人,已经和他的心上人有情人终成眷属、远走天涯,那是一份甜蜜的欣慰,这份甜蜜可以取代我心中所有的惆怅。剩下来的,除了祝福,还是祝福!”
高镜如也低低地道:“那我就放心了!”
“与你何干?”
“对于我,也是一种欣慰——我的心上人能够替她心上人的幸福结果而祝福,不管我心仪的这位女子心里有没有我,至少我没有看错人,我选了一位值得单恋的女子去祝福,我为我的慧眼而放心!”
“你不必如此!”
“我没什么奢求,只要看到自己心仪的女子过得不错,就开心了。你放心,我不会强求于你!”
“我又为何要对你放心?”
“你若不放心,岂非是心里已经开始有我了么?”
……
白心礼与旷雪萍对视一眼,双双放轻脚步,绕开高镜如与西门逸客,另寻山路而上。
白心礼道:“你也可以放心了么?总算邀月丫头和这小子摊开了说,从此后,不必再相互回避猜忌了!”
旷雪萍想起西门逸客的十年单恋,不觉满心酸楚,提起一口真气,施展轻功开始疾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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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千帆洋洋得意地进了御书房,想等王昭大骂自己一顿。岂知一抬头,却见两位表兄含笑而立,另一边站的则是萧家兄妹。
王昭笑道:“你跟你娘,不但样貌,连脾气都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唉!”
北宫千帆故意一伸脖子,嚷道:“那边树下的绊索是我下的,侍卫的穴道是我点的,表哥书房里的青瓷花瓶是我拿弹弓打破的,御花园里的花鸟鱼虫们被拔毛剪翅、四处乱赶,也是我的杰作——你惩罚我好啦!最好是赶我出宫、贬为庶民,这才对得起被我套住的太监、被点了穴的侍卫,才对得起表哥的花瓶和那些无辜的花鸟鱼虫!”
王伷、王治见她一身劲装进来,已觉好笑,再看她摩拳擦掌地这么一说,更是忍俊不禁。
王昭向萧人杰道:“丫头官拜贵国监察特使,平时也是这个风度么?”
萧人杰忍不住笑道:“正是!所以皇上特别下谕,要北宫特使回朝之时,不必上朝起奏,直接进宫面圣就行了!”
王昭道:“丫头说话口无遮拦,可曾有损大辽国君的天威?”
萧人杰笑而不答。
王昭这才转头向北宫千帆道:“怎么大理、大辽的国君都管不好你?一定是缺驸马来管了。听说,有一位少年俊杰与你定亲多年却未完婚,难道他也管你不住?”
北宫千帆心头一跳,忙道:“江湖儿女,终身大事都考虑得比较晚,皇舅不必挂心!!”
王昭道:“你将未来夫婿带回国,由舅舅主持大婚,我才能放心。你娘就是因为远离故土,才玉殒异乡,所以你的大事,一定要回国来办!”
萧艳杰岔道:“临风姐姐的心上人不但英武非凡,而且光明磊落,一定能管住她。你再操心,她可要臊了!”
王昭道:“既如鲁王千金所言,你怎么不带回来给舅舅看看?”
北宫千帆心头一痛,硬着头皮道:“她妹妹的终生大事更要紧些,所以留在中原先顾妹妹去了。下次回国,风丫头一定带他来给皇舅过目!”
王昭瞪眼道:“什么下次?才在宫里住几天,你就坐不住了?”
北宫千帆没好气地道:“莽古捉回辽国、李均终身监禁、卫靖降为庶民、文元帅悔过、狄元帅安然回朝,不是天下太平了么?”
王伷忍不住笑道:“可是江湖不太平呀!宫里总强过江湖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吧?”
北宫千帆心中暗自打好了主意,便道:“皇表兄说得不错,或许我在宫里多住几天就习惯了!”
萧艳杰失望道:“临风姐姐不和我们回国?”
王昭道:“请二位回国禀告,长生公主归国不久,正在宫中与亲人团聚,贵国国君想必能够谅解。”
北宫千帆估计,正大光明地辞行是不可能了,烦躁之余,又暗自好笑,再与众人寒喧了一番,便回到净贞公主故居去会客北斗。
客北斗见她一脸沮丧,奇道:“你把这里搞得鸡飞狗跳,你皇舅怎么不生气,还敢把你继续留下来?”
“他说娘从前也是如此,因此早已见怪不怪了!”
客北斗替她遣下宫女,才道:“你猜我翻到了什么?”
北宫千帆喜道:“我娘的东西?”
“等你不回来,我偷偷先看了,对不起!有两幅画和一本日记——原来,净贞公主最爱扮成蒙面游侠在国中打抱不平,为此,和北宫前辈交手不止一次,有一次他们还打了三天三夜难分胜负,好厉害。嘻嘻!”
“倒先比我先看了,哼,快给我!”
“这几天若非你总被请出去,又是盛宴又是册封大典,闲得我无聊,请希罕看你?”
“还不给我!”北宫千帆夹手夺过一个小箱子,里面是一册日记及两卷画。日记不及细读,先匆匆将画打开来看。
第一幅画的是九个男子:唇红齿白、英俊潇酒的,题名乃是雷章采;面目清癯的,是顾清源;神情冷峻、傲然仰天的,是北宫庭森;他身边一个年纪相若,举止洒脱不羁、面带戏谑之色的,乃是北宫烈;气宇轩昂、稳重内敛的,正是莫春秋;神态祥和、五宫精致的,是已出了家的“智德”,从前的石义德;袖手而立、若有所思的,是白心礼;身形魅伟、咧嘴大笑的,是司马一笑;身形瘦长、文士打扮的,是万俟冷暖。
第二幅画是九个女子:神采韵秀、落落大方的,是金飞灵;杏眼桃腮、俏丽爽朗的,是齐韵冰;柳眉轻扬、凤目含笑的女子神清气爽、精华内敛,正是旷雪萍;身边的斐慧婉,则雍容庄重、气度高华;艳质逼人、丽色夺目,美得震慑心魂,教人不敢正视的女子,与余东土颇有相似,自然是中原武林的第一美人徐眉了;她身边那个清雅绝伦、素淡如烟的仙子,活脱脱便是万俟传心,不问可知,是端阳郡主卫端;举止从容、妙曼恬静的女子,乃是叶芷雯;她身边一个清纯可亲的妩媚女子,眉目间依稀有些似金飞灵,是已故多年的金飞妙;站在最右首的女子一袭猎装,左手执鞭、右手握剑,秀容削鬓、星目剑眉、瑶鼻如玉、樱唇若霞,脸上有一份似笑非笑的嘲弄,飒爽英姿不让须眉,一眼看去,恍然是北宫千帆入了画,又仿佛这个女子走出画卷,变成了北宫千帆,不必多问,必是净贞公主王昕。
客北斗道:“净贞公主与你真是难分彼此,简直连挥鞭的姿态都一模一样。咦,这是旷帮主的笔迹,那是净贞公主的笔迹么?”
只见两幅丹青题款均是北宫烈,而两幅画上又各题了半联。上联的书法含蓄内敛,是旷雪萍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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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独饮,
游野壑寻英才,
燕赵皆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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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联的书法狂放疏野,是净贞公主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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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空歌,
踏关山访雅客,
楚湘尽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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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千帆叹道:“娘和旷姑姑,真算是一双彼此心仪的巾帼奇女子,难怪旷姑姑这么怜惜我,原来不止是爹的缘故!”拿着画卷发了一会儿呆,忽道:“想个办法混出宫,我们回中原好不好?”
“怎么,又只剩下这个法子了?”
“皇舅听人杰和艳杰说了淡如,很想见他。我和淡如是没希望了,可是却不敢相告,以免他为我做主。所以还是先逃为妙!”
“哪有这么严重?”
“我已经提心吊担了!”
“你不等韩公子来信相告莽古是如何发落的么?”
“发落不了啦!或许萧海只一党早挟了莽古的家人,要他一人扛下罪名。萧家几兄弟,如今没有证据,他们大了不被监视软禁,绝不会被捉拿。况且行刺前辽君的刺客尚未逮捕,更不好将先主宠臣加以惩治。”
“耶律璟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依我看,行刺他的几个侍卫,反而是几条好汉!”
“当日我曾与他们擦肩而过。其实我也不愿他们被捕。反正,此事我是不会出力的!”
“你若出力讨好皇帝老儿,我就会瞧不起你!唉,不管他们,先想想我们如何脱身罢?北极在开京内外遛来逛去,都快要发疯了。”
“想郁姐姐了罢?”北宫千帆飞快地转着眼珠,道:“不如把那个赐我的宫女叫来,点她昏睡穴,我换了衣裳易容成她,和你大摇大摆地出宫,就说是长生公主要我们办事,没人敢拦阻的。不过,要先留下书信才行,不然皇舅怒迁于宫女可不妙!”
“那我就替你收拾些净贞公主的遗物,其它的都不带了,以免令人生疑。一出宫会了北极,就立刻买坐骑溜出开京,不可多耽搁时辰。”
北宫千帆知道她想念谷岳风,又硬着嘴不肯承认,便轻描淡写地道:“出了高丽国境,我想去辽国见韩家哥哥,又要和你们分道扬镳。你和北极自己先回中原好了,只须沿途留下记号,我会追上来的!”
客北斗面露喜色,却不饶人地道:“怕是你想捣什么鬼,不愿我们碍事吧?”
北宫千帆嫣然道:“正是,你如何知道?”
“我如何会不知道?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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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
北宫千帆一路追踪越、客二人的记号,入了雁门关,便只剩越北极往开封的记号,却不见了客北斗的记号。
北宫千帆想到客北斗必往太原而去,不想多做打搅,便自向镇州策马独行。
这日才出镇州,便瞥见一人,心头一凛,忍不住跟了过去。
原来此人乃是西河帮叛徒,许凡夫兄长许庸夫。
北宫千帆随他一路向西,竟然跟到了太原。不意见他与人相会,就此又生出一段风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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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岳风铁青着脸,缓缓走入林中。
“哈,谷岳风,你真是一个人来的!”一个精焊的中年汉子迎面而来,身后跟随的,正是许庸夫。
谷岳风皱眉道:“庸夫,凡夫为了你,愧对帮中弟子,羞愤自尽险些丧命。你怎么不知悔过,还和英杰帮一起胡混?”
许庸夫恨恨地道:“可惜没死!俞大当家,你真高明,知道谷岳风为了凡夫的颜面,不会告知于人,一定单刀赴会。果然不错!”
谷岳风铁扇一折,轩眉道:“谷、俞两家虽是世仇,可先人已去,俞大帮主何必惊动先父遗骨?若要了结恩怨,你约好时辰地点,谷某岂有不赴会之理?”
北宫千帆隐在树上噤声不语,心中骂道:“好哇,连人家已故老爹的坟也要去刨,真够无赖的。哎哟,不好!”她四周微一张望,便已瞥见几十个潜伏林中的英杰帮弟子,心中暗暗着急起来。
俞豪英笑道:“你单人赴约,竟如此泰然,俞某佩服!”
谷岳风淡淡道:“谷某乃为私事赴约,不敢牵连帮中无辜弟子。何况以凡夫之能,完全可托帮中大任,我也放心了。你们带了多少人,一起上罢!”
许庸夫阴森森地道:“凭你一人一铁扇?没有你,凡夫就好对付了,童丹更是个没脑的武夫,英杰帮收你西河帮,看来已指日可待。”
“你小看我西河帮了!”谷岳风恨他吃里扒外,铁扇一扬,扇柄中铁针疾飞,正中许庸夫舌尖,让他捂了嘴再不敢吭声。
北宫千帆心中一动,想起当年客北斗曾得赠一弹弓,便酬以谷岳风一铁扇,大概便是此物了。心中暗道:“原来我替北斗做的机关铁扇到了他手上。谷匹夫心里若没有北斗,岂会将此扇随身携带几年之久?嗯,我一定要把这个发现告诉北斗,让她高兴高兴!”
忽听到几声呻吟痛呼,原来谷岳风已同潜伏的英杰帮弟子交上了手,十数招间,已倒了三个。
俞豪英在一旁冷笑道:“忙里偷闲,果然不凡。却看你如何敌得过我帮的车轮大战。便是敌过了,嘿嘿……”言下之意,谷岳风打退了帮中几十个弟子,还有他本人会出手。
本来合俞、许二人之力,只能勉强和谷岳风打成平手,可是谷岳风若先在这几十人身上耗尽气力的话,自然不是二人对手。北宫千帆一面暗骂二人不要脸,一面却暗道:“哼,他害北斗牵肠挂肚,先让他吃点苦头,本姑娘再出手,算是替北斗出口恶气!”
两百多招过去,英杰帮弟子已倒了一半,但见谷岳风以一人之力,虽然勇猛,却不禁额上出汗、心头气喘。
北宫千帆心里暗暗佩服起来:“武功不错,人也够义气。唉,谁教你让北斗伤心?再辛苦一百招,我再出手吧!”
俞豪英在箭头涂了麻药,将弓箭交给许庸夫,笑道:“该你出手了!”
北宫千帆见许庸夫拉开了弦,心头一跳,手心扣了一把石子蓄势以发,待他将箭一射出,立刻将其打落。
谷岳风犹在圈中苦战,即便知道对方想暗算,也无暇顾及。
“啪”的一声,箭未射出,一枚铁弹已打来,许庸夫虎口一麻,弓箭跌落,一个黑衣蒙面女子已飘然跃下,钻入战圈。
“北斗也来了?”北宫千帆一看来者身形,心中暗叹:“北斗真是痴人!”
俞、许二人相对皱起眉来,颇感意外。
黑衣女子在战圈中也不插手相助,却专替谷岳风将飞来偷袭的暗器全打了,退敌仍由谷岳风自己动手。
谷岳风瞥她一眼,心中感动,知道她是为了自己一帮之主的面子,是以只为他防备暗算,却不援手,不禁心头一热:“难怪这些日子,每到挑灯夜读时,总觉得窗外有人,却又似乎没什么恶意。还道自己多疑,原来是她!”
黑衣女子一面替谷岳风打落暗器,一面冷冷地瞧着俞、许二人。待战圈外的人全倒了,才将掌心一摊,递了粒药丸给谷岳风。
谷岳风认得这是“地鳖紫金丹”,自己元气大损,便拱手相谢,坦然将药丸纳入口中。黑衣女子见他服药之后,一指许庸夫与他,再指指俞豪英和自己,意思是谷、许相斗,她对俞豪英,以一敌一。
谷岳风见她要挑战俞豪英,将功力稍差的许庸夫留给自己,便道:“此乃谷某私怨,不必仙子出手。蒙赠药之情,已铭感在心。”
北宫千帆在树上见了,气得咬牙,决心教训一下谷岳风,替客北斗出口恶气。她本是易了容的,又着了夜行服色,虽然有心现身,却不敢扬鞭挥剑,怕被看出行迹。这一瞥,瞧见了俞豪英腰上的佩刀,便轻若灵猫地跃下树来,拍了拍俞、许二人的肩。
俞、许二人一惊,蓦然回头之下,俞豪英的腰上便只剩了个刀鞘,许庸夫手中的长枪也已被折下一截去。
谷岳风心里才一松,却见来者拔了刀竟抢上来攻自己,微微一怔,挥扇便格,只觉得腥风扑鼻,不觉脱口道:“断魂膏!”
北宫千帆这才发现刀上淬了剧毒,心中大恼:“还生怕人死得不快么,居然用这歹毒玩意儿。哼,和雷章采定然脱不了干系!”
俞、许二人见来者形如鬼魅,本是心头大震,见她居然攻的是谷岳风,也忍不住好奇,幸灾乐祸地欣赏起来。
黑衣女子惊道:“你是何人,可是英杰帮的走狗?”惊怒一问,暴露了身份,果然是客北斗。
谷岳风一边避,一边朗声道:“此事与仙子无关,请不要插手。”
“好啊,还敢嘴硬!”北宫千帆一恼,攻势更猛。客北斗急切之下,一拉弹弓,铁弹朝她面门弹来,趁势拔剑攻了过去。
俞豪英见局面成了谷、客二人联手对付这个夜行客,又见这来历不明的人物武功怪异,合他们二人之力也绝对打不过,便当成看戏,笑嘻嘻地站在了一边高声喝彩。
北宫千帆生怕伤了客北斗,一见她上来,立刻跃出去,反攻俞、许二人。俞、许二人生怕沾到“断魂膏”,吓得倒退了几十步。这一反攻,更让谷岳风一头雾水,不知来者何为。
北宫千帆忽地心生一念,运刀如风,削了俞豪英一丛头发,又割断了许庸夫一根腰带。二人与英杰帮弟子见她武功如此高强,又忌惮“断魂膏”的厉害,终于左搀右扶、颓然而去。
那帮人一走,北宫千帆立刻反手又向谷岳风攻来,招招狠辣。
客北斗见此人武功高强,招数怪异,又挥剑来助。
北宫千帆见二人相互关切的眼神,心头大慰,暗道:“我只将‘断魂膏’擦破谷岳风一点肌肤,北斗一定有本事救他。这一来他又欠北斗一个人情,北斗可就威风啦!”心中得意,故意卖了个破绽,趁二人攻入,刀锋一转,直斫谷岳风右肩。
客北斗惊叫一声,猛地将谷岳风推开,想也不想就用背挡了过去。北宫千帆撒手不及,虽连退数步,刀锋依然划破了她的肌肤。
北宫千帆大悔,心一痛撒了手,钢刀落地,眼睁睁看着谷岳风去搀扶客北斗,迎面忽地又攻上一个人来,为二人垫后。
“怎么这样傻!”北宫千帆心痛之下未及反应,被来者当胸拍了一掌。胸口剧痛,情知自己受了内伤,再定睛一看来者,更是呆若木鸡——梅淡如!
一掌拍出,触及对方软绵绵的胸口,已心知无礼,这才硬生生收掌。岂料对方不闪不避,这一掌终究剩下两成余劲打出、伤了对方。
梅淡如面上一烫,尴尬跃开,抱拳道:“阁下何人,为何下手狠毒?”
北宫千帆见了他,放下心来:“北斗有解药能救自己,我可以不操心了。淡如既在,他们必能安然返回。唉,我都错手伤了人,还有什么脸留在这里?哇——”一口血吐了出来,见梅淡如还僵在那里,料他不会追踪,便忍着剧痛疾奔而去。
“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北宫千帆疾奔了数里,找寻一处土坡坐下,心中乱成了一片:“淡如!有他在就好,俞豪英想必不敢妄动。只是北斗……”心头一阵气血翻涌,想起心口中了梅淡如两成功力的“少林金刚掌”,自己未用半分内力相抵,又这么一路疾奔,伤势必定不轻,只好坐下来先疗伤。
北宫千帆理了理思绪,心道:“天快亮了,先找客栈把自己打点了,再去看北斗。嗯,要不要见他呢?他会不会压根就不想见我?”勉强咽了粒“地鳖紫金丹”,忍不住仰天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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