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弱冠至而立华语音乐十砖

一直想,为愈发刁钻的耳朵,整理“乐”故。

开题,就琢磨不好。时间限定十年,更幼的趣味陈乏普通,不值一书。别期待,并不代表今次,就有值得一书的充分理由。

西方音乐偶有涉猎,摇滚和饶舌,皆当红皮毛,其实一窍不通;东方音乐的扶桑、高丽、东南亚,一概不知; 兜兜转转,只有华语音乐,谈得出几句。然而凑出这十砖,正儿八经普通话,只占其三;英语有之,方言有之,纯旋律后摇亦有之,实在难言“华语”。言”华人“也不是,东南亚音乐和西方华裔,均不在列。

只好假装糊涂,反正胡诌的排行;阅后若觉不妥,甚至“一派胡言”…………那就对了!世上老沈,仅此一位嘛!


专辑:《上海市经典流行摇滚金曲十三首》

歌手:顶楼的马戏团

发行时间:2010

发行公司:独立

放顶马我肯定有私心,明显切中我几处个人审美——坠落至卑微的市井、下流到不屑的恶俗、以及心念的沪语。依我看,拎出单件,都被顶马诠释过度;可拼接到一起,反而达成了微妙的平衡,成就了上海滩音乐的旁道传奇……说传奇因为那个世博,也因业已解散。

我以为,音乐创作,和个人年龄一样,都有青、壮、暮之分。《十三首》当打壮年。早先可能过于粗粝下流;后来《谈钞票伤感情 谈感情又伤钞票又伤感情》,又谄媚流行过了头。这《十三首》,妄图伪装成路边摊上世纪的金曲集,人畜无害。

也不是没想过去寻只女人/但是总归觉着一家头(一个人)么最适宜/要被伊管头管脚,还要坏铜钿(钱)/还不如蹲了窝里(家里),荡荡毛片


用一张专辑,歌颂快递员、保洁阿姨、外来妹、小白领、洗头妹……这是要把上海流动的“低端人口”,一网打尽。此举重现了悖论:为社会底层唱的歌,他们并不会听到。没关系,唱到你脸红。难登大雅之堂的鄙俗措辞、玩笑切口,金曲榜绝不会光顾的边缘角色、家长里短,顶马唱得真切,唱得格外卖力。

音乐本身仿古,加入点滴的萨克斯吹奏和噪杂的电音吉他,仿佛九十年代舞厅;似曾相识地,又穿插了耳熟能详的曲调(《申花啊,申花》的足球ole助威,《快递员》的西游记开曲,《海螺阿姨》的老鼠爱大米……)主唱陆晨,还故意露了几句苏北腔,上海人听到,要相视一笑。

我要是分了房子/侬又要冲我弹眼落睛/我要是涨了工资/侬恨不得扒了我的皮


还得来点朋克,到底朋克都是娘娘腔。这首《假客气布鲁斯》,有朋克腔调,讲反面客气。《是男人》为上海男人,撑面子出头,又顺其自然变为逞强逞能的直男之歌。顶马的创作,常迂回于赞扬和暗讽间摇摆,最终达到了上海百态的中立呈现。

在联播的伟光正背面,恶俗有市场,也有必要,是小众的平衡。“上海经济GDP增长就靠阿拉派用场”,“上海社会的治安稳定当然要阿拉来帮忙”。尽管这不是戏谑政治的专辑,但是也不妨其拥有戏谑现世的态度。顶马的出格,给到我们一些偷着乐的自由。

每趟我走过红房子西餐厅/馋唾水(口水)总归是落了嗒嗒滴/我晓得就算我考着了第一名/爸爸妈妈也不舍得带我去


《上海童年》无疑是全砖最先火,最惹人注目,也最源远流长的一首。顶马早在2010年,就敏锐嗅到了上海人冥冥之中,日渐式微的本土文化。彼时上海话已然小众,但仍没从街头巷尾彻底泯灭;彼时石库门烟火气尚存,也还未被荡平成一块块豆腐干地块,称斤两卖于地产商。

这首糅杂不同时期童年的作品,怀揣将旧时光一网打尽的野心,暴露了熟稔逝尽的徒然。所以想尽办法做时代注脚。久远如老虎灶、情人墙,鲜明如72家房客、知青子女,草根如通宵麻将、弄堂剃头。就算你洞察了顶马脱胎的刻意迎合和拼凑,又何妨,亲历者动容。这首歌巧妙修饰后,上过电视,也敞开到体育馆,唱给爷叔阿姨听,成为这支小众乐队,不同于狷介live的偶发亮相。

这并不值得惋惜,毕竟在这个时代,闪光又未必是幸事。乐队解散或许可以惋惜一个晚上,但你我都知道,更多的东西正在失去,更痛彻的再见说不出口。

合上《十三首》,上海往事就此别过。我已经做最坏的打算,去步入遗忘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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