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小记（散文）

        不知不觉间，又是立冬了。感觉好似去年，其实已是今年。

        昨晚，几个过去曾经年轻、而今同样苍老的朋友小酌，今晨自然就省去了出门跑步的环节，——允许有不同，每一天的开始都可以不一样，这就好比每一个真正人生的开始与终结。清晨，听着窗外嘀嗒嘀嗒的雨声，我想着自己应该完成的作文。

        近来一直忙碌，劳累，自省，被否定，挺特殊的人生环节。据说不少人都这样。这莫不是入冬的节奏？

        照理说，冬应该是安宁的。《尔雅》曰：“冬为玄英，一曰安宁。”从今天开始，我们与万物都进入修养闲居的状态，世间呈现出一副祥和无为的景象。这是先人理想中的节令景象，也是与当今不同的。昨日到河边的小广场上走，看着满地的落黄，看着灰色的天空和灰白头发的老人，都是一样的色调，就想着秋天进入冬天，连色调都是协调的。当然也有不一样，比如纷扰的人心，有想生活的有想登堂入室的，能一样么。比如山上的石头和茶花，有光滑的有棱角分明的，有焉巴的有鲜嫩的。在陡峭的山路上遇见的老李，随他进入他简易的住处，老两口，两间屋，背后是山面前是水，山是青葱的茶叶山，水是深秋的沉静水。主房和老人的年龄一样苍老，旁边的小房子里摆放着油茶籽等待晾干，一堆南瓜各有着不同的外形，拐着弯的长南瓜颠覆了我幼年在史河岸边刻入脑海的映像。千折百回的山坡，零散地栽种着茶花，满山星星点点的白花，寂静地覆盖着山体。在这山里走，感觉它们是在准备着迎接冬雪来临的。

        房间里的书被随手放在了各处，阳台上、鞋柜上、客厅里、枕头边，有的看了几遍，有的连一页都没看，想想真是对不住那些日夜埋头写作的人。书到用时方恨少，理屈词穷的时候，经常想起这句话。事非经过不知难，这更是年轻的孩子们所不能理解的，当然这也是时下所说的创新所不能苟同的经验。窗外抽水的马达时不时地发出令人烦躁得已经习惯的噪音，人总是有潜力的，在忍受折磨和灾难方面，好像黔驴技无穷。睡了懒觉，不想吃饭，喝了一杯朋友推荐的营养液，毫无食欲的那种，这世界上这种东西多了去了，我曾见年近百岁的老者满抽屉的这种东西，百年沧桑依然如故，可见渴望生命和健康乃众人之所需。前几日给家人拿药，无意中得知自己的健康指标竟至崩盘，瞬间的震惊之后随即想到，人生起伏跌宕正如山路的峰回路转，是何等的平常稀松，一段惊艳的美景，何尝不是在经历了一段艰难跋涉之后。有人说，人生不可错过两个地方，一是图书馆，二是运动场，我要说的是，人生何处不是图书馆，人生何处又不是运动场呢，吃饭、睡觉、运动、读书和思考（当然也有的人写作）似是人生之需，又似是生命之要，生命行囊的轻重，人生脚步的缓急，都是在于取舍的。

        总想出去走走，总是不能成行。约一两好友，让身体和灵魂一道出游，在无论鸟语花香的季节还是滴水成冰的时刻，身心交融，融进真情，融进时光，融进春光不老冬雪不消，融进南山青松天边流云。这总是一幅想象中的图景。时光的脚步，从来都不会有所驻留，有位诗人说，“多么快，人生已到了严酷的冬天”。冬天里有可以看到的生命之美，比如松、竹、梅，比如雪、山、风，比如饱经风霜的面庞和地平线以下的生机。冬天的图画，是墩实的笔触。冬天的颜色，是生命的颜色。冬天的感情，是一往情深。冬天的道路，走向灵魂深处。

        “立，建始也。”从这一天起，一年一度的冬天开启，虽然我的南方友人还沐浴在春天般的温暖里。人们还在各自忙碌，树叶还在纷纷落下，但冬日的景象已经开始映入眼帘，冬天的氛围已经开始环绕在人们四周。我们一同吹过的风，是不是说明我们曾经热烈相拥。我们一同走过的路，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曾经有缘相逢。冬日里，我还会抽出时间去走最偏僻的路，还会寻找机会去看最孤独的树，还会热热身升升温去握最冰冷的手。在寒冷的冬天幻想春天，温暖的春天其实已经走进寒冷的冬天。

                    2021年11月7日于浉河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