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离别

那日大雪,老唐赶到乡下,见了他外婆最后一面。第二日早晨,外婆就走了,享年96岁,喜丧。老唐望着窗外的雪花,喃喃地说:“还好去见了一面啊!”语气听不出任何惆怅,倒更像是完成了某个步骤的结语。

礼拜一一大早,我们出发去乡下奔丧,途中接上了老唐的嫂子和小侄女(大哥清晨就出发了),又从公婆家绕了一下接上公公。在公婆家还停留了一阵子,因为小侄女想玩冰溜,公公屋前屋后为孙女寻找,终于找到一根又长又尖的,如剑一般。小侄女开心地挥舞着“冰剑”,大嫂替她拍照留影。最后,终于又都上了车,到了老唐的小舅家,外婆生前一直和小舅一家生活在一起。

车停在了一个小斜坡上,我下车后没有注意到地上结冰,“哗”的摔了个大屁蹲,吓得老唐和站在路边等我们的大哥赶忙跑来扶我;就在我身后的公公一边指挥他们把我扶起来,一边从我身旁绕了过去,随手点了支烟。

到小舅家时,屋外的棚子早已搭好,一群人在为午间的流水席做准备。屋内,几位老人围着外婆的遗体念唱着什么。小侄女抬头问我:“他们在干什么?”我答:“他们在替太婆超度。”她接着问:“什么叫超度?”我还在想如何用浅显的方式解释时,大嫂抢先一步说:“他们在试着把太婆吵醒!”小侄女一听,立刻耸起肩,低下头,笑了起来。嘿!这母女俩!

流水席间,人们寒暄片刻后便开始谈论着菜是否合胃口,小孩子要多吃些,还时常有长辈相互敬酒。只有大哥和老唐一直寻找着婆婆的身影,担心她的心情,关心她是否吃饭了。

晚上离开前,我们跪拜了外婆的遗像。抬眼看到了那和蔼的笑容,心中怅然。

想起去年初秋的时候,外婆还是个硬朗的老太太,除了耳朵有点背,其他都很健康。她和老唐的奶奶用当地的语言聊天,我虽听不太懂,但根据她的肢体语言,大致猜到她在炫耀她的新上衣,一件看起来面料很好很凉爽的短袖,估计是哪位晚辈的孝心。我时常和老唐说,外婆看起来不像九十多岁的老太太,精神头很好。老唐告诉我,外婆一辈子没有吃过苦。她的第一任丈夫跟着国民党去了台湾,留下了她和儿子。外婆有四个子女,老唐的妈妈是她和第二任丈夫所生。几年前,第一任丈夫回到大陆寻亲,外婆闭门不见。也许,是找不到相见的理由吧。

出了门,看到了婆婆。她虽对我微笑,但从她的眼神中还是读出了悲伤,感到心疼。婆婆问我有没有摔伤,我有些吃惊地摇摇头,不知是谁告诉了她。我的婆婆就是这样一个周全人,小心翼翼,谁都不能怠慢,也从不逾规越矩,半辈子都在照顾自己的婆婆;对于自己母亲离世前的治疗方案,也是让兄弟拿主意,虽现在想来多少有些后悔,但斯人已逝矣。

回家的路上,我提醒老唐要多关心父母,多向大哥学习;他说知道了,同时也让我别太伤感。他说:“生老病死,遵循自然规律。活着的时候好好地活,好好感恩、孝敬父母。对于离去的人,也要学会放下。”我“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又向他竖了竖大拇指;他“嘿嘿”地笑,像个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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