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槎

四月槎

    又是一年春来到,周末城郊走走,地里的荠菜冒了头。

    遥遥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也是这样的时节,奶奶带我去葡萄园里挖荠菜。我们在光秃秃的葡萄树下挖着春天,身上也冒出一腾腾春醒的热气。挖满了一篮子的荠菜,奶奶攥着我的手,歇脚与乡邻谈天,“天热了,穿个单褂就行了”。我们站在墙沿处的缓坡高地,日光煦煦,奶奶帮我脱下冬天的厚棉袄,四肢也像新发的小苗般舒展开了,风吹拂着,暖融融轻搔搔,带着若有似无的葡萄香。

    春天的风好像又从那年吹来了。

    还记得奶奶离开的那年秋天,中秋后的一个周末,我与奶奶的例行通话,不巧老家人多事闹,奶奶短说几句就挂了电话,我心头默默揣上几分失落。半晌的午后,奶奶的电话又打过来,得知我在街上逛着,生怕耽误我的事情,叮嘱我吃好穿暖,便匆忙结束了通话。我哪里有什么要紧事呢?她总是把我的小事也看做大事。

    而那时的我,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交谈。

    我总以为,我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回忆里,窜着红火苗的煤炉上支好了黑铁鏊子,奶奶正忙活,擀面杖在案板上几番滚动,手中的木劈子一挑一抹、薄薄的面片就服帖地摊在鏊子上,再一翻一掀,一张荷叶大的烙馍即落在笸箩里,不一会儿便叠了厚厚一摞。烙馍翻腾着热气,趁热吃软和柔韧,奶奶准先拿烙馍卷上白糖,送到我的手里,看我吃得香甜,这才端上择好拌匀的荠菜馅,用那层层的烙馍做荠菜塌馍。锅里的荠菜糊糊在咕嘟咕嘟冒着泡,我的眼睛也因这灶间弥漫的雾气,渐渐看不清了。

    八月槎,接天河。

    四月清明,写下这些,折成纸船,谁说四月的小槎不能渡。


(奶奶名为桂月,农历八月为桂月,而她的姓音同风,谨以此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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