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亚的地狱门国家公园只是个开始,循着动物迁徙的足迹,我们由肯尼亚一路开到坦桑尼亚。
猪疣、猎豹,都干不过狮子
在非洲狩猎讲究一定要看到五大猛兽(Big Five):大象、犀牛、非洲水牛(buffalo)、狮子和花豹(panthera pardus),而实际上最难得一见的是野生猎豹(cheetah)。比之花豹,猎豹身形较小,身上的花纹是黑点而不是金钱,不过最明显的区别,还是猎豹脸上从眼角一直流到嘴边、泪痕一样深黑色条纹。向导说,在野外搜寻猎豹,要留意草丛里微微上翘的尾巴稍。
猎豹是陆地上奔跑最快的动物,时速可达120公里,但最多只能跑3分钟,否则会因身体过热而死。而且,极速是以牺牲战斗力为代价的。虽是豹子,他们却处于非洲大型食肉动物食物链的最底层:不仅战利品常常被狮子、鬣狗,甚至蜂拥而至的秃鹫抢走,连幼崽也经常受到生命威胁。
目前,生活在非洲的野生猎豹不足12000只。很幸运,我们在一天之内,就看到了两次。有两头猎豹宝宝特别可怜,被四五辆吉普车包围着用大炮拍照。他们背靠背挤在一起,紧张地嗷嗷直叫。虽然眼皮已经打架,脑袋也止不住地耷拉下来,可都还强打着精神,不敢睡觉。
猎豹是独居动物,居无定所,四处游荡。猎豹妈妈每两年才生2到4个幼崽,因为要独自抚养,白天觅食时,只能先将幼崽藏好,祈祷他们不被其他猛兽发现。但也有粗心的妈妈会忘记宝宝的藏身之处。向导说,这两只很可能就是被妈妈丢了的弃婴。想想之前看到那猎豹一家,妈妈带回来猎物,两只小豹大口嚼得恣意,一仰头,妈妈还会温存地帮他们舔干净脸上的血迹。可眼前这两只,可惜我们不能揣一只在兜里,就算是解救濒危物种也好。离开后,我们在不远处,发现了几只懒洋洋睡觉的母狮,就更为留在那儿自生自灭的两只小豹揪心,好在向导说这些狮子肚皮圆滚,眼下应该不会再捕猎。
另一个保护区的猪疣就没这么幸运了。
初到东非,最喜欢这些《狮子王》里欢实的蓬蓬。丑是真丑:头已经大得不成比例,还呲开一对令面目更加狰狞的獠牙,外加一脸鼓囊囊的痘疣。偏偏四只小短腿,跑起来一路喜感,与这一脸的威严太不协调。遇到危险,一家大小毫无计划和组织地四散奔逃,灰色的尾巴天线一样直冲向天,背上直立的一簇鬃毛就好像擦皮鞋刷子背面那一排短粗硬,蹭蹭蹭,蹭蹭蹭……不一会儿,危险解除,看他们一个个停下来后,怎么又一脸茫然。向导跟我开玩笑:“猪疣记性不好,跑一会儿就忘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之前向导问我想做非洲草原上的哪种动物,本来选的就是这无忧无虑的蓬蓬。没想到转眼功夫,就看到一只蓬蓬给两头饿得前心贴后背的母狮塞了牙缝,彻底粉碎了我那天真烂漫的念头。早上看那两头狮子饥肠辘辘地在草丛里“爬”,还可怜她们怎么跑进了大象保护区。中午刚吃了饭,迎面一车游客兴奋地说看到了狮子捕猎,等我们再赶过去,就只剩下狮子嘴边,血肉模糊的半片蓬蓬了。
不过,如果要选做草原上的王,那也并不是狮子。
大象不高兴,狮群遭踩踏
在非洲草原上行驶,常会见到小树丛里兀地拓出一块空地,尽是折断的树干枝叶,那都是性情暴躁的非洲象,一时不爽的发泄。跟这些动辄五六吨身量的大象相比,狮子算得了什么?我们的吉普车启动时发出点儿噪声,惹得某大象不爽地横冲过来,仰着鼻子发声警告——也都吓得我们赶紧熄火,只等到大象慢慢走开。猎豹神马的跳车顶上转转都是好玩,如果惹毛了非洲象,可真会把我们掀个底朝天。
那天我们先是遇到了庞大的狮群,有十几头。随后对面草丛里,慢悠悠晃出几只大象。这两股势力本来井水不犯河水,貌似只是象群过街,狮子旁观。谁料到没来由的,十几米开外,一头一直自个儿树底下凉快的公象,忽然猛冲过来,瞬间把狮群打散。向导猜测,象群里有几头小象,所以不喜欢这么多狮子靠得这么近。大象族群是母系社会,由成年有经验的母象领导,姐妹们共同孵育象宝宝。公象在成年后会被赶出象群,独自生活,只在交配期才会跟母象群凑到一起。现在还只是一头公象在示威,如果象群里的母象们真的以为小象受到了威胁……
我们身旁,早就聚集了好几辆吉普车,大家抄起高筒长炮,乐得看下面要如何收场。狮群里领头的母狮被赶到一边老远,可怜她几个孩子还有年轻的姐妹,被夹在一头公象和一群母象中间。肇事公象还卷着鼻子、喘着粗气地来回踏步。另一边厢,引发事端的母象们,却好像没事儿发生一样,两只小象在灌木丛里玩起了树枝。对峙良久,直到寻衅的公象貌似消了消火气,往一边走开了,那伙狮子,才一个个狼狈不堪地,偷摸着逃回到妈妈这边。最好笑的是,有一只估计是被下午的太阳晒昏过去,一转头才发现一个草窝里的兄弟姐妹都撤没影儿了。我们这帮憋在吉普车里好一阵笑,直到那公象也看不下去一样,又冲上来象征性地轰了下,才把那最后落单的家伙给撵了回去。
可能是觉得在这边丢了面子,这伙狮子,才刚脱离被象群踩踏的危险,就盯上了另一边正在渡河的斑马。向导说,看她们肚子鼓鼓的,应该不会再捕猎。可那架势摆得十足,几头小狮子都已经在草丛里藏好,一动不动地观战。两头成年母狮,左右接应着,紧随前面领头的母狮,肚子都紧贴着地,小心翼翼地悄声往前蹭。越来越靠近正在喝水的斑马,那肥嘟嘟的丝毫不知道危险正一步步逼近……
结果,还是诈唬了,扑都没扑一下。肯定就只是要让我们这些人手一个相机的人类看看:我们狮子,也都不是好惹的!
黑猩猩合谋报复人类
行前乌干达爆发瘟疫,无奈放弃了去那里看山地大猩猩的计划。好在肯尼亚的甜水公园有个黑猩猩保护区,也是这次东非狩猎,唯一可以看到灵长类动物的地方。肯尼亚并不是黑猩猩的家乡,这里收留的,都是被解救的孤儿、弃儿。不能算是完全野生的黑猩猩,即使在保护区内,他们也还是被铁丝网圈在特定的区域里活动。
没想到要二顾茅庐才能亲见。第一天下午抵达时,管理人员说,黑猩猩在做例行检查,园区暂不开放。等我们转天再去,向导才不小心吐露了实情:什么身体检查,明明是几只黑猩猩串通越狱。他们扒开铁丝网,不仅逃出黑猩猩保护区,都跑到甜水公园大门口了——园区费好大劲才全都给圈回来。可我奇怪为什么这些逃犯要窝在公园门口,太容易被卖票的看守发现了吧!向导说:“他们就是知道那里有人,是伺机报复去的。这里的很多黑猩猩,曾经被人类残忍虐待过。”
终于见到了黑猩猩,却还不能亲密接触,要像动物园里那样隔着铁丝网。向导叫着他们的名字,拿玉米和红萝卜粒引诱他们过来给我看。这些家伙的面部表情,丰富得就像小孩子。据说黑猩猩的智商,相当于六七岁的儿童。看首领享受地仰面朝天,边晒太阳边吃零食。一边稍小点儿的,从地上捡了根木棍,从铁丝网眼里伸过来,往向导手里塞。向导笑着转向我:“你看他在贿赂我呢,他喜欢吃胡萝卜。”
穿过小河,向导带我绕到保护区的另一面。远远望去,一只黑猩猩在爬一棵最高大的树。向导叫得出这里每一只黑猩猩的名字,他说这些都是母猩猩。一只接一只,她们好像都认准了这棵树上有什么宝贝。非洲树木有着独特的横向伸展的枝干,没一会儿,上面就高高地坐满了四五只黑猩猩。或许,她们在那里,可以看到铁丝网以外的世界……
人类最终输给了蚊子
在坦桑尼亚看动物时,有些营地也会跟着迁徙的动物流动,反正驻扎下来时只需要搭好帐篷,连淋浴都只是简单拿个扎了很多洞的壶,盛满了温水再吊起来冲。游客入住,都有自己的夜宿帐篷,还可以到公用的餐厅帐篷里吃饭聊天。那一晚,遇到一对来自美国洛杉矶的母子,聊起他们的朋友在非洲旅行时不幸染上疟疾。回美国后,身体虽然痊愈,性情却是大变,最后搞得妻离子散,连工作都差点保不住。也读到过一些新闻报道,有国人来非洲务工,几年里接连感染好几次疟疾,身体大不如前,回国后也一直难以恢复。
2013年1月,随着动物迁徙的脚步,一路从肯尼亚开到坦桑尼亚,有不少游客看到了狮子交配。这也正是产崽的季节,最明显的大肚婆,是那些穿了黑白条纹衣的斑马,从后面看她们圆滚滚的屁股,好像都再也走不动路。就在这样的孕育着新生的早春,草原上依旧无时不刻,不在上演着弱肉强食的猎杀淘汰。只有坐在吉普车里的我们,却经常忘记,其实自己也身处食物链之中。故事讲到末尾,最强大的人类却输给了蚊子。虽然只是小概率事件,但也不失为一种轮回。
当然,大概率事件还是人类处于食物链顶端的。东非土著马赛人的习俗,勇士必须杀死一头狮子才算成年。当然而今政府已经不允许他们猎狮,但仍旧可以在保护区内打猎,前提是不使用猎枪。不过据说游牧的马赛人敬畏自然,很少猎食野兽,甚至只在庆典时才会吃牛肉,平时主要靠牛奶加牛血维生。口干了就拿尖刀往牛脖子上一扎,像喝饮料一样拿根小草管去吸血,这听上去可比蚊子彪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