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记忆

小时候总盼望着下雪。下雪了,年也就近了。到了过年就有新衣服穿,有许多糖果和肉吃。

那时候雪总是在夜晚悄悄降临,一早醒来,映着屋内明亮。蜷在被窝里,望见窗外檐前山头尽覆着白色,像是突然换了人间,欢天喜地地叫喊:哦,下雪了,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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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辈的人逢着这个时候就说:瑞雪兆丰年哪,冬小麦来年又有好收成。在孩子看来,下雪了又有新奇的玩法,滑雪,打雪仗。而在大人心里,却要筹划着新的一年的耕种,为一家人衣食打算。每一粒庄稼,每一笔收入都饱含着岁月的辛劳。这是孩子不能体会的。

家乡过年前,总会下一场大雪。到了除夕这天,雪还没有融化,妈妈依然要上菜地挖些新鲜的蔬菜回来。诸如大蒜,青菜,它们覆盖在雪下面,露出点点春天的绿意。妈妈用手拂去雪块,或挖或拨,沾雪带泥拿回来洗净,炒出来的菜香,与大鱼大肉相比,别是一番风味。只是天寒地冻,热菜盛起端上桌, 因为吃的是猪油,很快容易冻住,我们就夹到碗中米饭里,边捂热边吃。现在条件好了,屋里有取暖设备,再也不似以前。

正月是多雪的日子,照例要去亲戚家拜年,爷爷必定带上我,今天去舅奶家,明天去表爷家,那时候亲戚真多啊,不跑勤快点,元宵前还拜不过来呢。我们穿着解放鞋,或解放靴,在鞋中间捆上稻草,增加防滑功能。到了亲戚家,就暖和了,围上火炉,手捧热茶,就着糕点糖果,边吃边闲话,也就忘记了天寒,忘记了下雪带来的不便。去的路上,遇到不好走的坡路,爷爷就背着我。想来爷爷对我真好啊!哥哥比我大不了几岁,可爷爷都是带着我,没有带哥哥。在爷爷的晚年,我都是跟爷爷睡的,大概自然更亲些。爷爷那时也六十多了,还背着我,他就不怕滑倒吗?想来,我就不应该让他背啊。

多年后想起来,爷爷蹲着身子,弯着背背我的情形印刻在记忆里。走在雪地小路上,脚下踩着雪“咯吱咯吱”的声音,宛似还在耳边回响。爷爷高大的身影,音容笑貌仿佛又在眼前。

那时候上小学,大家住的也还是土墙黑瓦的房子。下雪天,伙伴们无一例外都带着个炭火炉,拎在手上,背着书包,沿着弯弯的小路上学去。途中摔跤是常有的事,人摔倒了,爬起来。要紧的是,手上的火炉跟着遭了殃,搞不好炭火撒泼到雪地上。黑亮的炭火“滋”的一下被雪块浸湿,冒出微弱的热气。小学教室又大,窗户也大还多,下雪寒天,拿纸或薄膜糊上,以抵御寒气。放学回来的路上,我们也忘了雪滑天寒,顽皮的我们,扒来老树皮,放到火炉里,边吹边荡。常扒的是木梓树,小时候这种树很多,地头坡上路旁都有,到了秋天叶子变红,像一面旗帜,只是现在很少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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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下雪快乐的记忆常在儿时。

时年最近一次下雪的记忆是在2008年。这年雪下得特别大,时间长,成了雪灾。老屋屋顶上压着一尺多厚的雪,感觉老屋都矮了一截,我踩着厚厚的雪到屋后一看,老屋在大雪的侵袭下,虽然是木椽黑瓦,却像摇摇将塌的茅草屋。我想用长棍捣鼓屋顶的雪,以减轻重压,那知雪块冻连一起,那里撬得动。幸好,老屋经受住了这次大雪的考验,假若当时屋被压垮,简直不敢设想。我想这都是爷爷在天之灵,保佑着他的子孙。

如今,漂泊流离,在家乡看到下雪的机会少了,对下雪反而感到亲切。有时觉得飘飘飞雪,扬扬洒洒,自天而降,写不尽的诗意。只是人到中年,面对生活,所谓的诗意中带着些许的苦涩。如往年对下雪单纯好奇快乐的感受再也难以找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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