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一只蝉

鸣鸣蝉

上午九点多,我在楼道口看到一只肚皮朝天的蝉。它一动不动的,我以为是一只被小孩子玩死了的雌性蝉,于是想捡起来看一看,满足一下童年时留存至今的好奇心。但当我弯下腰去捡的时候,它突然哇的一声大叫起来。我这才知道,它还活着,而且是一只雄性的蝉。

我像遇到什么宝贝似的,慌里慌张地把它捡起来。还好,周围没人,我把它捏在手里,匆匆往楼上跑去。

也许是受了惊吓吧,它在我手里肆无忌惮地喊,两对翅膀不停地扑棱棱地振动,六只长满勾刺的腿乱蹬一气,弄得我的手有微弱的痒痛感。

别急,别怕,我是不会上伤害你的,我只是好久没看见你们,想看看而已。同时,我把你捡起来,也是为了救你啊。你躺在楼口睡大觉,那个车来车往人来人往的地方,多危险啊,你居然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我在心里对蝉儿说道。

然后,我捏着它的手逐渐松开,我先把它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欣赏了一遍。我发现它的样子跟我小时候见过的蝉一模一样,头上的触角,那三颗排成三角形的红点(单眼),那两只鼓鼓囊囊的绿色的复眼,胸前那长长的吸管,腹部的两片发声器,那脚,那翅,那黑色而有斑点的外衣,都是那么熟悉。

看够了,我就把它放在床上,任它自由地爬动。它不叫了,在床上趔趔趄趄地爬。我担心它飞起来,但它一点要飞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我去抓它的时候,它也只是象征性地吭一声,然后任由我抓起来。

我不禁有点疑惑。又放在吊兰的叶子上,放在文竹细密的枝叶上,它仍旧是跌跌撞撞地移动。我故意去碰它,它还是没飞。我把它拽下来,由它从手心往地上跳,它就那么直挺挺跳下去,翅膀只是抖两下,仍旧没有飞起来。我终于确定,它不会飞了。我不知道它哪里受了创伤,两对翅膀完好无损,身上也没有伤口。我不禁想道:莫不是它的气数已尽?毕竟已经是立秋的天气了。我居然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那时,我准备出门,就随手把它放在我装书的塑料袋子里,想把它带到一个草木茂盛、人迹罕至、鸟迹也罕至的地方放生。我提着袋子下楼,心里还有点惴惴不安,我担心那虫子在袋子里叫起来,吓人家一跳,又怕人家笑话我提个知了到处跑。令我欣慰的是,它很安分,一路上稳稳当当,一声不吭。

一路上,我一直在物色放生的好处所,无奈到处都是人影错杂。终于在路过一片老房区时,我感受到一股静谧。停好车,从袋子里摸出那个小家伙,我就钻进老房区去,谁知这小家伙不间断地吱吱,引得几只麻雀和喜鹊呼啦啦飞起来。我知道,不能随便把它丢在大树干上,那样无异于把它丢进火坑里。寻来寻去,终于发现一棵被拉拉秧、牵牛花覆盖着的小刺槐,我小心翼翼拨开乱叶,一只手捏着蝉儿,轻轻地把它靠近细枝。它乖乖地静静地抱住了树干,慢慢地在树上爬起来。然后,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知道,虽然我把它放生了,它仍然免不了一死,也许连今夜都活不过去。蝉儿的生命本来就短暂,法布尔在《昆虫记》里说,蝉在地下潜伏四年,才能钻出地面在阳光下歌唱五星期,如今,这只已经失去飞翔能力的蝉大概的确是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吧。

我不禁又叹息一声,为蝉儿们的宿命。你可能会疑惑,对一只蝉有必要如此动感情吗?这你可能就不知道了。对于蝉的敏感,我是从小时候就开始的。小时候,蝉可以说是我们整个夏天最可爱的玩伴,我不知道抓过多少只蝉,蝉跟我的童年是密不可分的。所以即便是成年以后,我听到蝉鸣见到蝉影仍然是十分欢喜。

仔细想一想,到现在为止,我大概见过三种蝉。除了这从小到大很熟悉的鸣鸣蝉,还有一种大概是黑蚱蝉,体型大,颜色黑褐,样子威猛,叫声嘹亮而单调。我曾在北京和南方的几个城市领教过它们高亢的嗓门,那真叫一个响,不耳鸣都得把你震耳鸣了。但这黑蚱蝉在我们这儿比较少,也因为它总是在高处鸣叫,所以我们对它不熟悉。另一种似乎是蟪蛄,与黑蚱蝉相反,它个头和叫声都比较小,颜色是黑灰的,我们也很少见,我几年前去河南的二郎山,在那儿见过一些;我们本地也只在安岭的密林中见过,其余便几乎没有见过了。

三种蝉相比,我觉得还是我们常见的鸣鸣蝉最漂亮,也许是从小见得多了,看顺了眼?总之觉得它们哪方面都好。它大小适中,没有黑蚱蝉那么庞大彪悍,也没有蟪蛄那么小巧柔弱。它符合我们一般的审美标准,我在想,虞世南和李商隐所歌咏的蝉应该就是这鸣鸣蝉吧。

蝉,虽然不利于农业,但它似乎于人类精神是极有好处的。它常常出现在人类的艺术作品里,不只是诗文,绘画、音乐领域也有它们的一席之地。这么一说,我便越来越喜欢蝉了。我想,你也喜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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