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是烟火人间逢,而今青灯山河里逝 ”(1)


二月初一,阳春未至,九冬仍胥。

院内雪铺着厚厚一层,已近薄暮,茅屋中微弱黯然的光顺着墙缝打出,染了一丝温热,映衬着窗外的红梅,灼染了片寸暖意。

可惜屋子残破,并不挡风,油盏中的灯火跟着摇曳晃动。寒凉擦过肌肤,指节吹得几许僵硬。

琴声嘎然而止,拨扰玉弦的温润指节搭在琴架,并不打算继续弹奏。

云钰起身剥开帐纱,顺床侧挑起一件白色单袍披在身后,抱琴而出。

坊间张灯结彩歌舞升平,正是烟火气浓之处。秦娥娇娘扭动腰肢放开歌喉,吸引四方来客观摩,留存一帐春帐宵。也有不少肆意潇洒的来客,一掷千金只为薄得魁钗一笑。

不过这些与云钰没半分瓜葛便是了。

“云哥儿今又来了?”微醺的男子笑着起身,执着酒杯踉跄晃到云钰跟前,明明身如玉树,却半抵半倚地将手臂搭在人肩上,如同扶不起的烂泥。

云钰并不做声,纤长的手指继续拂弄琴面,对于此等事俨然习以为常。

他生得好看,在洛阳街算不得稀事了,打第一日来酒馆铺琴就传得沸沸扬扬,说是馆里得了个俊俏的公子哥,习得一手秋江夜泊,弹得来一曲阳春白雪。

气稳声平并不受外界叨扰,云钰权当身上挂了条狐裘,若那人觉得无趣,自会离开。

“通奸罪臣安定侯云温嫡次子,云长辞,幼时便操得一手好琴。”

男子脸上除去醉意看不出其他,开口只有两个人听得真切。云钰不动声色,周身气浮却变得跌宕,气息也不免紧张些许。男子并没决定放过他,而是继续开口。

“伏羲琴,人间至宝,云家世传,集天地灵气与万物共生。”

“嘣”的一声,琴弦被手指勾断了根,大堂须臾静了下来,或男或女都注视着高台上的琴师。

“诸位真是不好意思,我瞧着这哥儿弹琴有趣就跟着耍两下,没成想还给玩断了,毁了大家的兴致傅某自罚一杯,今儿你们敞开玩,算是傅某赔罪了。”

言罢,傅棠端起酒杯一仰而尽,笑嘻嘻地回到自己的雅厅主位,临走前甩了几张银票予云钰,美其名曰补琴,却被对方尽数拒之。

“不需要。”

云钰的身子还在发颤,他为营生不惜犯险来这花街柳市,本以为万无一失,殊不知却被轻易戳破身世。

何去何从一概不知,只想着快些抱着琴离开。

“先生,您,在害怕。”

待回至茅庐后,琴身飘缕浮岚,凝成一罗敷美人。

手如柔荑,肤若凝脂。

流鱼踱步走人身侧,眉眼尽是担忧,语气有些试探但更多的是肯定。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对方心里的弦也跟着琴身崩断。

云钰眸中无神地探手抚人额头,强扯出一丝笑意又片刻逝去。“阿鱼,勾断了弦是我的不是,我会尽力修补。”

流鱼不再开口,几经犹豫终是缓缓点了点头。琴灵本就可以修复自身本体,更何况她乃伏羲所造的神琴。除去死穴,无人可撼动她分毫。

她尚未拒绝云钰,不过是因着对方失神,说是修琴无非是个寄托罢了。与她相处时日许久,又怎不知她这点本事。

“我去给公子烹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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