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什么天才,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功夫都用在工作上的。
这是一代文豪鲁迅说过的一句话,这句话,几乎是所有成功人士的写照。
人们往往只看到一个人成功时的光鲜亮丽,却忽略了他们在背后付出的艰辛努力和独自面对的黯淡岁月。即便如梅兰芳这样改变了京剧传统、令京剧被国际熟知的艺术家,也不是从小就天资过人。
在由梅兰芳向弟子口述的《舞台生活四十年》中,梅兰芳的姑母曾这样形容小时候的他:“他幼年的相貌,很平常。面部的构造,是一个小圆脸。两只眼睛,因为眼皮老是下垂,眼神当然不能外露。见了人,又不会说话。他那时的外形,我很直率地下他八个字的批语:‘言不出众,貌不惊人’!”
但这样的梅兰芳,却用清丽的唱腔、柔美的身段、华美的服饰改良,使京剧惊艳了时代,更惊艳了世界。
01 残酷童年,壮志满怀
1894年,梅兰芳出生在一个逐渐走向衰败的家庭。在动乱的时局中,祖父梅巧玲留下的财产被洋士兵们剥削殆尽。父亲梅竹芬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计,苦苦四处赶场。
梅兰芳4岁那年,梅竹芬的身体被工作压垮了,他最终没能逃过病魔的手掌,撒手人寰。不久后,梅兰芳的母亲因过度忧思,也匆匆离开了人间。
因为梅兰芳所处时代对人的限制,注定了梨园长大的孩子也只能重复父辈的人生轨迹——唱戏。所以,让梅兰芳学唱戏、捧红梅兰芳,成为当时梅家唯一的出路。
梅兰芳的伯父梅雨田,生性敦厚老实,因膝下无子,就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梅兰芳身上。1901年,梅雨田为6岁半的梅兰芳请了一位老师,这位老师是当时京城中名小生朱素云的哥哥朱小霞。
在朱小霞这里,梅兰芳第一次体会到人生的残酷。
朱小霞是在梅家院子里第一次见到梅兰芳的,当时,整个梅家的人几乎都围在院子里,气氛异常紧张。朱小霞教梅兰芳学习的是《二进宫》、《三娘教子》等很简单的老腔老调。一般有天资的孩子,听老师唱上一二遍,就能掌握要领,但朱小霞已经连续唱了五六遍,梅兰芳还是满脸疑惑,发不出正确的腔调来。朱小霞见梅兰芳如此笨拙,愤然对他和在场的梅家人说:“祖师爷没给你饭吃!”
一句决绝的否定,好像就已经给一个孩子的未来划上了句号。如果这件事发生在现在,孩子们可能会回到家里,扑到爸爸妈妈的怀抱里大哭一场。但幼小的梅兰芳早已没有了撒娇的资格,面对家里人愁眉苦脸的冷峻脸庞,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努力,早日担负起家里的生计。
但是,一个人若光下决心而不努力是不行的,想努力却没有老师教也是不行的。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一位即将开启梅兰芳崭新人生的老师出现了。他就是祖父梅巧玲的弟子吴菱仙。
02 祖父仗义,恩师如父
吴菱仙的出现,可以说是挽救了一个孩子,但他对梅兰芳的看重和爱护不是没有缘由的。
梅兰芳曾说道:“我能有这样的成就,还是靠了先祖父一生仗义疏财、忠厚待人。吴先生对我的一番热忱,就是因为他和先祖的感情好,追念故人,才对我另眼看待。”
原来,吴菱仙刚进梅巧玲创办的四喜班做学徒的时候,家里曾遇到过非常紧急的情况,很需要钱。但当时行内的规定是:除了正常的例银之外,任何人是不得提前向班主预支银两的。
梅巧玲在得知吴菱仙遇到的困难之后,远远地向他扔来一个纸团,并以玩笑地口吻喊道:“菱仙!给你个槟榔吃!”
吴菱仙接住纸团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一张银票。吴菱仙感动之余,在心里记下了梅巧玲的恩情。多年之后,当吴菱仙成为了梅兰芳的老师后,便为他倾注了全部的心思。
为了使梅兰芳成材,吴菱仙每次授课,一句戏文总是反复唱,直到梅兰芳学会为止。中间有很多次,梅兰芳已经学会了戏文,就在吴菱仙的唱腔中打起了瞌睡,但吴菱仙只是重重推一下梅兰芳,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他。
吴菱仙的教育方式,在当时的众多梨园中都是少见的。当时,京剧行当里,认师徒的风气盛行,师父责打徒弟这种事,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但吴菱仙出于对年轻人的爱惜,即便手里常常拿着一把戒方,也从未落在任何学生的身上。
梅兰芳唱戏渐渐有了起色,吴菱仙便让他穿上仅有脚尖大小的“跷”,站在放了一块砖的木凳上,一站就是一炷香的功夫。一开始,梅兰芳总是累得大汗淋漓,无法坚持,但随着练习时间的增加,梅兰芳逐渐能够站稳了。
同时,吴菱仙要求梅兰芳每天穿着跷在地面上打圈,冬天就浇上水,等水结了冰,在冰上跑。
因为这个训练残酷且累,梅兰芳的许多同学每天想各种办法逃避练习,唯有梅兰芳知道自己天资差,所以每天老师怎么说,他便怎么做,从没想过投机取巧。
梅兰芳曾说道:“我是个笨拙的学艺者,没有充分的天才,全凭苦学。我的学艺过程,与一般人并没什么两样。我不知道取巧,我也不会抄近路。我不喜欢听一些颂扬的话。我这几十年来,一贯地依靠着我那许多师友,很不客气地提出我的缺点,使我能够及时纠正和改善。”
就是在这份笨拙的“关照下”,让梅兰芳养成了踏实努力的性格。
寒来暑往,五个春秋,终于,梅兰芳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登台的机会。
当时梅兰芳个子矮,够不到舞台,是被一双大手托举着站上鹊桥的。托起梅兰芳的人,正是吴菱仙。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托起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而是中国京剧的未来。
03 命运自有奖惩,你只管努力就好
古话有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有了第一次登台机会的梅兰芳,逐渐显露出对舞台的非凡热爱,京剧表演水平也在一次次实践中突飞猛进。
到了1908年,14岁的梅兰芳已经名震京城,此时,他与7年未见的朱小霞在同一场演出的后台相遇了。朱小霞惭愧地对梅兰芳说道:“我那时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梅兰芳谦逊地回答:“您快别说了,我受您的益处太大了,要不是挨您这一顿骂,我还不懂得发奋苦学呢。”
这个回答,是强者才能做出的回答。若当时朱小霞一语成谶,此时的梅兰芳恐怕只有闪躲逃避。但是,没人知道成为强者的路有多艰辛。
梅兰芳说,他人生中最忙碌的日子,是在分包赶戏中度过的。分包赶戏分为三种:营业戏、行戏、带灯堂会,若这三种戏赶到同一天,就几乎没有吃饭的时间。
当时,一起赶戏的很多人都因为太累了没有坚持下来,但因生活所迫,梅兰芳逼着自己坚持,在分包赶戏的日子中度过了一年。这一年中,他满打满算工作够了整整300天,寒暑不辍。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然后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原本梅兰芳在舞台经验上的不足和内向胆小、不善交际的性格,在这一年后得到了巨大的弥补与改善。
命运自有奖惩,你只管努力就好。
04 一生勤勉,男儿风骨
梅兰芳16岁的时候,无意中养了几对鸽子,训练鸽子成为他当时忙碌生活中唯一的休闲活动。有一天,梅兰芳惊喜地发现,通过每天看远处飞翔的鸽子,自己眼皮下垂的情况和轻微近视的情况,全部得到了改善。
得了这样的益处后,梅兰芳对养鸽子的兴趣愈加浓烈。他爱上了每天挥舞着木棍指挥鸽子的动作,每当鸽子按照他的指挥来变换路线的时候,他都特别有成就感。
因为长时间指挥鸽子,梅兰芳的臂力也得到了锻炼。当梅兰芳发现养鸽子带来的这两个好处后,就开始对自己进行刻意练习,这让梅兰芳的眼神变得非常清澈。人们拿着5年前的照片与后来的梅兰芳作对比,发现他们的眼神判若两人。
此时,梅兰芳已经完成了他在传统京剧上的进阶之路。很多人,以为走到这里就该停下来了,毕竟,此时的梅兰芳,出场费已经快一千大洋,这对梅家这样的家庭来说,也是绰绰有余了。
但梅兰芳没有就此停下精进的脚步,他迷上了看戏。除了自己登台演出的日子之外,平时的日子,没等戏院开锣,梅兰芳就早早坐在台下,等待着一场好戏登台。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梅兰芳在观摩别人的演出时,不断地揣摩着自己在表演中的不足。他曾说道:“我在艺术上的进步与深入,得力于看戏。”
也是在看戏的过程中,让梅兰芳洞见了时代的变化。
民国初期的中国,新思潮席卷而来,女性的意识得到了空间的解放,她们开始走出家门、走入戏院,这种盛景,是前所未有的。但女观众接触京剧的时间短,她们很难从“听”的角度来欣赏一场戏,女性总是感性的动物,她们更在意“观赏”带来的体验。
发现这一改变之后,梅兰芳利用自己的美术功底,重新画了角色的戏服,在脸部勾勒上也作出了重大改变。这一改变,使梅兰芳的大名从北京传到了上海。
1913年,梅兰芳在上海进行了首演,原本是二类角的他,一战成名,成为了享誉上海的一流名角。在被北京和上海的观众同时认可后,年仅19岁的梅兰芳登上了中国京剧之巅。
他的成功,让中国京剧从重生转变为重旦,让《霸王别姬》中的虞姬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当时,梅兰芳所到之处,就会造成万人空巷的效果,他乘坐的小轿车,常常被前来看戏的群众们围得水泄不通。名利加身,但梅兰芳却没有一刻迷失过。
他始终用勤勉努力的态度面对着自己的事业、人生。
更难能可贵的是,梅兰芳不只有能担得起旦角的柔美一面,还从骨子里带着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怀。
全面抗战打响后,近代中国满目疮痍,许多外国人让梅兰芳去给他们唱戏。如果,梅兰芳答应了,可以在乱世中得到丰足安稳的生活,但梅兰芳没有同意,他蓄起了胡子,称祖国一日不平安,自己就再也不会唱戏。
1945年,日本无条件投降之后,梅兰芳兴奋地剃掉了胡子。此时,已经51岁的梅兰芳终于再次回到舞台,他惊艳亮相那一日,到场的嘉宾均眼眶湿润。宝刀未老的梅兰芳,终于成为了祖父梅巧玲那样德艺双馨的大师。
05 将全部努力献给京剧
梅兰芳的一生是献给京剧的一生,我们在回望他的人生之路时,会发现他的人生,除了京剧再无其他。京剧不只是他的工作,更是他灵魂的栖息地,他的所有休闲时光,也是在为了成就京剧艺术而做的准备。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梅兰芳用不懈地努力,向人们诠释了努力的意义,也达到了幼年嫌弃他的老师,终生无法企及的高度。
人生这座大山,向上攀登的路,永没有止境,或许你一开始是最慢的那个,但你用持久的耐力不停地向上爬,终究会超越那些用力过猛的人。
如果某一天,你依靠自己的努力,跋涉完所有的征程,你会意外地发现,尽管高山前方仍有高山,但身后能看到的人已越来越少。
你总有一天,要创造那个新的历史高度的,只要你不懈地向上攀登,等你走到所有人都停下来的时候,你就成功了。
最后,让我们记住梅兰芳送给所有年轻人的话:
热爱你的工作
老老实实地从事学习
努力艺术实践
不断地劳动 不断地锻炼
不断地创造
不断地虚心接受群众的意见
严格地进行自我批评
为着人民
为着祖国的灿烂美好的未来
奉献出我们的一切
愿我们每个人都能穿越足够多的云翳,去构造一个美丽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