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探亲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二期：保姆

1

墙上的挂钟在不断地提醒着建军——时间即将来到下午一点。望着那一桌子已经凉透了的饭菜，建军开始烦躁起来：“全天下就他最忙，每次出门稍微提早点儿要死啊！非要全家人来等他！”

建军口中的“他”是哥哥建国。建国是距离老家大约180公里的省会城市里一所高校的教授兼学院领导，平时由于工作事务繁忙外加要照顾孙子，于是和弟弟建军商量，让母亲常年居住在位于小县城的弟弟家，由弟弟、弟媳照顾饮食起居。而出于对母亲的歉疚和对弟弟、弟媳照顾母亲的感激，建国主动提出每月按时转给建军3000元钱作为母亲的生活补贴以及弟弟、弟媳的辛苦费。而他则每月至少抽出一个周末驾车回家探亲。

今天正好又是建国回家探亲的日子。

“军娃子，你打电话问问你大哥他走到哪儿了嘛？”  

母亲半躺在卧室的床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喝着银耳羹，大声地吩咐着小儿子去询问大儿子到家的时间。

“要打你自己打，每次打电话他都会对我发火，说我拎不清，不明白在他开车时候打电话是极其危险的。”

建军这时正和媳妇儿在客厅看电视，以此来消磨因无法按时吃午餐带来的焦躁感。听到母亲从卧室里面传来的声音，建军不耐烦地回答道。同时又开始小声地对着媳妇儿嘀咕：“老太太真够可以，老大不到家就不准开饭。家里就她大儿子是宝贝，而我们......哼，做再多事在她眼里都只是老大花钱雇的贴身保姆罢了！”

2

当初建国来找建军谈论母亲的赡养问题，并主动提出每月支付3000元钱的时候，建军两口子是拒绝的。一方面，照顾母亲是身为儿子应尽的义务，拿钱似乎不太合适；另一方面，一旦拿了这笔钱，以后他们两口子就不可能有一点喘息的私人空间了。建军本来提出兄弟二人共同出钱聘请一个保姆来居家照顾母亲，结果遭到了母亲和建国的激烈反对。由于不忍母亲无人照顾，几番纠结下来，建军两口子最终还是接受了这笔钱并扛起了照顾母亲的任务。

但一切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悄悄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母亲，逢人便说自己大儿子如何优秀，不仅花钱赡养她，还给弟弟、弟媳辛苦费。久而久之，四周邻居碰见建军两口子都会意味深长地说一句：“建军，你这大哥真不错！事业有成、对母亲孝顺，还每月补贴你们两口子！这年头这样的大哥已经很少见了。”  每每听到这儿，建军都只能悻悻一笑、点头附和，心想：这帮人八成觉着我是占了建国好大便宜了吧！与此同时，母亲也觉得建军既然收了建国的钱，那建军的生活重心就应该放在照顾她这件事情上，行为和言语也逐渐乖张起来，母子间的亲密感越来越弱。

而大哥建国自从弟弟建军接受了这笔钱之后，就开始心安理得起来。在学校经常对着同事、学生就孝道发表高谈阔论，逢人就说自己如何不容易，又是如何在百忙之中抽空回去看望母亲。而他全然不会提起他大部分的探亲其实就是早上开车到建军家吃饭，吃完饭和母亲聊两句、打个盹就又开车回了学校。并且每次回来探亲那天，他都以有事为由出门很晚，经常到建军家就已经过了饭点，由于母亲规定必须全家聚齐了才能开饭，于是大家也只能等到建国到家了才能开动。为此建军大为光火，他想不明白大学里的教授至于忙得来连周末提前一小时出门的时间都没有？同时他也对媳妇儿倍感抱歉，让她陪着自己一起挨饿很是于心不忍。他试着就提前出发这事找建国沟通过，而建国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3

今天，建国不出所料地又晚点了。一到家建国就冲到阳台点起了一根烟，猛吸一口后才慢慢悠悠地跟建军说：“抱歉兄弟，再等我会儿，等我抽完这根烟咱们就开饭哈！为了早点赶回来，这一路上我可是一个服务区都没敢停下来抽根烟，心痒死我了！” 

听到这儿，建军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对着建国就是一顿咆哮：“你贵人事多，那就别回来了！钱你收回去，照顾老娘咱们以后一人一个月！” 说完摔门而出，留下建国和弟媳妇尴尬地呆在客厅。

此时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除了电视里听不清内容的嘈杂，就只有卧室里瓷碗轻轻撞击桌面发出的一声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