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急道:“这孩子又没做错什么,你杀他却有一半的罪过,孩子既选了你为母亲,必然有其使命。万物皆有灵,不可妄杀生。”
花如影一愣,瞥了他一眼,不觉好笑道:“你这人是什么鬼道理?我为淫贼所辱,还要为他把这孽种给生下来?将来再告诉他父亲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然后再向他寻仇么?
这可真是天下奇闻,你也呆的可以。”
“这孩子父亲固然可恶,可那终究不是孩子的错,让一个孩子来抵受罪过,大人们良心何安?”
云游也不知为何,只不想再见有人丧命,哪怕是还未出世的胎儿。
花如影白了他一眼,恼道:“你这人脑子有毛病,懒得理你。”
说罢将云游一推,提掌又要击落,岂料云游再次伸掌过去,二人一拍一格,一推一送,拆了数十招后,花如影都未能如愿,蓦地坐在地上,只急得大哭道:“我自杀你不让,我杀这孽种你还是不让,天底下哪有此种道理?你也太欺负人了。”
云游见她哭得伤心,一时也想不到好法子,心头一软,便道:“如影姑娘,这样吧,孩子出生之后认我为爹,以后我好好教他做人,弃恶扬善,做一位真正的仁人君子。”
花如影听了,只惊得张大了嘴巴,心想世间怎会有如此怪胎?
然见他信誓旦旦,说的极是诚恳,绝不像是在开玩笑。
花如影犹如身陷大海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仔细看了看云游。
寻思这人对我不离不弃,很是痴情,何不乘机利用?是以忸怩问道:“你……你此话当真?真的不嫌弃我们母子?愿意真心待我们好?”
云游不假思索的接道:“当然是真心话,以后绝不会让任何人来欺负你们。”
花如影将信将疑,又复带着生气的语气说:“你对谁都说是真心,我怎知你没有骗我?”
云游不解道:“既是真心,又何谈骗?”
花如影面色微红,垂首低声说:“那……那你对清羽灵,落小霜,大小左,还有那顾三春和魔教魔女风水爻是否也是真心?”
风水爻虽成了她姐姐,可二人并无任何感情,只当她是魔教魔女。
云游一愕,想了想说:“是,我真心想待她们每个都好,希望她们都能过得幸福开心,可不知为何在想到小仙女清羽灵时总却自私的想让她陪在身边。
希望她好,又见不得是别人对她好,心里好矛盾。”
花如影心下一凉,想这人心中所爱的果然只是那普陀山的清羽灵,自己不过是他爱心泛滥中的其一。
轻怒薄嗔道:“你的心可真够博爱的,是不是天下间所有人在你眼里都值得去爱?”
云游似乎碰到了懂自己的知己一样,大喜道:“对对对……天下间的人总有其可爱的一面,所有人都是有心和魂的,有心和魂者便是有救之人。
我一直都有一个世界大同的美好愿想,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实现,如影姑娘,你……”
花如影不待他活在理想世界里,霍地起身,独自走开。
云游奇道:“如影姑娘,你去哪里?”
她并不理会,头也不回的快步而行。
云游生恐她又想不开,寻了短,紧跟了上去,追问道:“如影姑娘,怎地好端端的又生气了?我……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
花如影气冲冲前行,脚下不停,口里气骂道:“你这人好烦啊,我是肤浅的小女子,而你是心怀大爱的大圣人,如何配与你同行?
幕大圣人,拜托你离我远点,世上等着你去救苦救难的可不只有我一个,千万不要因为我一人,而误了你的远大理想,这种大爱,我可消受不起。”
云游追在她身后,摇头苦笑说:“如影姑娘可别取笑我了,现下我这般处境,自顾不暇,又如何去解救世人?不过是画饼充饥,聊以自慰而已。”
二人一路说话间,已出了山谷,往来人众也多了起来,不时看到行人对着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说笑着什么。
云游这才恍然,自己是一身污浊的臭叫化,而在旁边的则是一位穿着大红婚袍的美新娘,这样极不登对的二人走到一起,自是格外的突兀惹眼。
花如影向着议论的人群恶狠狠的扫了一眼,转头向云游冷笑道:“幕大圣人,你瞧这些人还可爱么?”
云游只搔了搔头,尴尬一笑,想是人之常情,也怪他们不得。
二人又向东行出里许,云游好奇道:“如影姑娘,这是要往哪去?”
花如影恨恨说:“回金兰城,杀那淫贼复仇,你若是怕了,便赶紧滚。”
云游一惊,想她如何是野鬼的对手,岂不是又要生出是非,赶忙劝说道:“你这么去不是白白送死么?”
花如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只有仇恨,冷冷道:“打不过也要打,难不成此番羞辱便这样算了么?料想少爷知道了真相后也定会将那淫贼绳之以法,替我作主。”
云游点头接口道:“说的也是,他现下成了你的亲哥哥,哥哥总是该为妹妹出头的。”
花如影回头横了云游一眼,正欲发难,忽被他一拉,低声说:“小心,东首那块大石后埋伏有人,想来不弱,西首那些小喽啰倒易对付。”
花如影全然不察,望着不远处两道左右的几块大石,冷冷笑道:“伏得有人又能如何?我可没做过不义之事,他们多半是冲你而来,于我无关。”
云游苦笑一声,想她说的不错,自己这副打扮也未必有人认得出来,是以拍了拍手,冲着前方大喊道:“道上的朋友,都出来吧,躲躲藏藏的成什么样子?”
话音方落,只见东首大石后闪出一人,此人身子短小,然手脚颇长,满头白发,看来年有八十余,手里握的竟是一根长蒿。
顿时让云游想起了高手,论天下间兵器之长者,无出其右了。
“敢问这位老前辈尊姓大名?”
云游一拱手,不待那老者回答,西首大石后同冒出十余人,各持兵刃。
但见当前二人一高一矮,各只一臂,微觉眼熟,却听那高个愤然道:“小张仪,可还记得我们兄弟是谁?”
云游“啊”的一声,手指了他们啊半天也想不起来,只单看外形,随口胡诌道:“你们是……独臂双雄?”
那矮个一怒,破口大骂道:“独臂你妈的双雄,老子是破天门派的左膀右臂,全是拜你所赐,今日冤家路窄,休想活命。”
云游恍然道:“原来是破天门的兄弟,失敬失敬,不知在下如何开罪了二位?”
那高个名叫范书驰,矮个叫刘德明,均是破天门下弟子,那节奏大师游有余自去了鹿城后,留在中原武林的派务便交由此二人打理,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范书驰见他拒不承认,大喝道:“小张仪,少在我们兄弟面前装疯卖傻,你以为换了一副乞丐的行头便想再次蒙混过关么?”
云游摇头苦笑道:“二位说的可是那投敌叛国卑鄙无耻的小人小张仪么?那人早死了,在下乃是幕青松幕将军之后,姓幕,贱字云游,并不是你们要找的小张仪。”
二人相顾错愕,只听那持蒿老者沉声道:“和他多费什么口舌,直接拿下便是。
莫少城主说了,谁先杀了这对臭不要脸的狗男女,赏银二百万两,良机莫失,可别让他派抢了去。”
此言一出,一旁的花如影按耐不住,情绪激动道:“你瞎说什么?我和这小贼有什么关系?少爷又为何要杀我?”
说着和云游保持距离,以免牵扯不清。
那持蒿老者只嘿嘿一笑:“这话还是留到阎罗殿上去问吧。”
说罢长蒿一摆,范书驰和刘德明二人便各使长剑向着花如影刺来。
其余弟子则持了戒刀长剑和木棍向云游使来。
这些人在云游眼中自然是三脚猫的功夫,背负的桃木剑并不出鞘,身子左摇右摆,在人群中穿梭,视若无物。
那些弟子哪见过这等神奇的身法,人影也未瞧清,只觉一个人形在自己眼前晃悠。
接着左手被人一拉,右手被人一带,十余人像没头苍蝇一般东碰西撞,只撞得鼻青脸肿,刀剑落地,呛啷啷响个不绝。
片刻间全都抱头躺地,痛苦哀嚎。
而花如影面对范刘二人的攻势却斗得难解难分,拆了三十余招,只听“嗤”的声响,花如影的大红袍被划破一道口子,人也被逼退了三步。
云游一见,立时抢到她身前,大叫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怀有身孕的弱女子,还要不要脸?”
范书驰和刘德明一愣,对望一眼,哈哈笑道:“论起不要脸可谁也不及你们这对狗男女。这贱人本是莫少城主的婢女,居然私通国贼,还怀有孩子,嘿嘿,整个金兰城都因你们而蒙羞。
你小子倒是艳福不浅,连莫少城主的女人也给抢了。”
原来莫少言认定这孩子便是小张仪的,坚决和花如影划清界限,以免累及自身清誉。
纵是明知三姑所言非虚,花如影确是自己亲妹子又如何?
在场群雄亲见了小张仪带她离开,他们二人已然狼狈为奸,苟合在了一起。
是故莫少言当机立断,大义灭亲,要在此大是大非之前向群豪表明自己的立场。
并允诺说,谁能杀得了他们,许以重金,一雪此辱。
花如影听了,越发气急道:“你们乱传什么?我和这小人什么也没有,少爷他也决计不会杀我的,你们休要再乱嚼舌根……”
“事实已摆在眼前,这小人如此袒护于你,你却说和他毫不相干,不免当我们所有人都是傻子了么?”
花如影无言再辩,望着他们一脸淫笑,心中气苦,只急得大哭道:“你们……我杀了你们……”
“嘿嘿,自己做得出来,还怕别人说,想要杀人灭口么?”
云游想起牧远亦是为这些人所害,现下又要来造谣自己和如影姑娘,不觉怒道:“你们破天门派伤天害理,今日一并清算,让你们知道搬弄是非,以讹传讹是如何下场。”
说罢抢前几步,左手顺势向二人右脸拍去,右手向二人左脸一拍,但听“啪啪啪”的清脆巴掌声响。
范刘二人只看到一道黑影在他们面前跳来跳去,直如鬼魅,脸颊登时高高肿起,双唇外翻,满嘴是血,发出痛苦惨叫。
在一旁掠阵的长蒿老者,瞧了这等架势,眉头深陷,心下已怯了七分,万不料这小子已得了魔头真传,功力远在自己之上。
暗叫失策,蓦地发出一声长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拿你不急在一时,今日权且饶你一条小命,告辞……”
他每说一句,手上长蒿便在地上奋力一撑,有如乘风踏浪一般,去的好不潇洒。
旁的轻功高手是蜻蜓点水,如履平地,他则是履平地如是海行,借着长蒿之力在地面上划浪也似的,一蒿接着一蒿。
远远只见得人影高低起伏,几个浪去后,已是绝尘灭迹,说到最后一个“辞”字时已几不可闻。
花如影和云游均觉这老者不动声色,定然功力不凡,岂料只撂下一句狠话便以极其古怪的逃命之法去了,徒留下二人在原地,怅然若失。
范书驰一愕,张着血盆大口骂道:“他……他妈的,这猿臂老鲶鱼,早知是靠不住的,也不知广教主如何找了这等人物来结盟?”
云游听了“猿臂老鲶鱼”的名号,心下一惊,想原来是他?
江湖上有个小帮派叫破浪帮,帮不如何出名,然他帮中有这样一号人物。
因其手脚长于常人,且善通臂拳,又极其善于逃生,没有一百的胜算是绝不会轻易出手的。
是以百战百胜,还得了一个猿臂老鲶鱼的名号。
这名号倒是比破浪帮本身还响,帮中人物大都活不到他这年岁,生生让这老鲶鱼耗死了一代又一代的帮主。
现居副帮主之位,其实帮主论声望武功都不及他,然他明明可以取而代之,却始终不肯接位。
这是老鲶鱼的生存之道,所谓风摧秀木,头鸟先亡,便即此理。
眼望着老鲶鱼御风而去,花如影心中怒气又起,拾了地上一口长剑,指着范书驰怒问道:“从实招来,少城主为何要杀我?倘若再胡言乱语,我先挑了你这对招子。”
一旁的刘德明帮腔哀求道:“女侠饶命,我们兄弟所说句句属实,这都是那姓莫的小子胡说八道。
我们也是轻信了他的鬼话,以后绝不敢冲撞二位,万望女侠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命。”
范书驰趁热打铁,慌忙接口道:“是呀是呀,女侠和小张仪兄弟才是真正的金童玉女,那姓莫的小子是在嫉妒你们才会四处散播谣言,恶语中伤……他……”
范书驰本想讨好几句,岂料马屁拍在了马蹄上,花如影脸色一沉,“嗤”的一剑便刺中了他的左眼。
范书驰左眼鲜血长流,滚在地上,呼天抢地。
花如影又待刺向他右眼,云游急出双指,捏了剑尖,喝道:“女侠饶你们一条狗命,以后还敢造谣生事,谁都救不了你们,还不快滚……”
范刘二人虽是满腔怒火,但自知讨不了好,是以连声谢道:“多谢女侠饶命,多谢女侠饶命……”
一面说,一面互相搀扶在一起,一步一步慢慢向后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