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土地,还是海洋

不知为何,我突然会问起她死后想要如何处置自己仅存的肉体。

冬天了,天气渐凉。树上的叶子却还牢牢的长在枝头,没有落下的意思。在这里往往是要等到春天才会看见满地落叶的。

“我还没想好,我觉得我应该不会那么快死吧。”她回答我,用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

“我想要海葬。”我告诉她。“我不想埋在土里了。”照旧非常冷静的口吻。

二人继续往前走,数十米来无人说话。院落里的草并不像是挂在树上的叶子,还透着将尽的绿色,它已经从梢蔓延出了黄,再过没多久就要成一片枯草地了。

“我想埋在土里。”她扭头告诉我,然而这回语气却远无上次那般肯定了。“我的兄弟姐妹还有我的亲人们死后都会埋在同一个地方。”

我知道了。

“我想这就应该算是'祖坟'了吧”她朝我笑,随后用一种俏皮的口吻向我描述她的祖坟,诸如它的颜色大小之类的情况。我自然是没有兴趣了解她的祖坟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但也不觉得这是一种怎样的不敬,却从她口中对“祖坟”这个词产生了莫名的感觉。

我开始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开始从思绪中整理出一点有关于此的资料。结果令我惊奇的是,我竟然没有一丝的记忆。我想起以前打听过,不管从哪边考究起来,我都无法了解到我太爷爷以前的历史了,也就是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究竟来自何方。

“你若是回乡,应该是有一大帮子亲戚吧。”我向她询问到。“嗯,虽然有很多我都根本不认识的,什么姑姑婶婶,舅舅阿姨之类的,反正是一大堆人。”

家族吗?我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对我而言不过就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前面,而我这个晚辈站在最后,每日聚会饮酒的同时,席间却并没有一个我所相识的人,这点看起来与她一样,可仔细想来倘若是老一辈的去世了,我们还会有机会同坐在一张餐桌吗?我想是不可能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海葬吗?”我问向她。

“不知道,但我也可以理解吧。”她这么回答我。

走至一个路口前,我俩站在马路牙子上等着绿灯亮起。

“且不论到时我是否买的起一块坟,就算是买得起,我的后人们也回来探望我,但总会一天会被所有人所忘记。到那时,我会被人挖出来,就和一坛普通的灰一样了。”

“我理解,可是假若那些唬人的话是真实存在的,你那些灰烬在海洋里不会显得寒酸且卑微吗?”

“你现在卑微吗?”绿灯亮了,我问她。

她迟疑了一下,我知道她在试图寻找一种更加适合的答案。“或许吧。”但她最后却只能给出这三个字来。

“难道死之后立一块石碑就能改变了吗?”

......她没有再回答我,走到了街的另一头。

“或是种在一颗树下,跟它一起发芽长大。但它也会死,也就是说我们所有人的结局都是一样的。”我告诉她我所认为的事实。

“嗯,都是一堆无用的灰而已。”

“但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化作春泥,或是变成福尔马林池里的大老师将有可能是你生命中最伟大的时刻呢?”她突然说,腿上并没有停下来,也没有看我。

“嗯。”

我听说藏族有一种非常传统的葬礼,“天葬”。秃鹫们会把他的尸体吞食干净。灵魂的不灭与往复轮回,告别陈旧的躯体迎接新的到来。在鸟腹中,人们只需要睡上这一辈子最沉的一觉。醒来后,就会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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