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我同父母去北京游玩时带回家一对獭兔。
我的家在农村,爷爷编了一个铁笼子放置在院子的西南角。从那一天起,家里就多了两位成员。
清晨时,我把它们放在田地里让他们尽情地玩耍;饷午时,他们就在我的床上懒洋洋地睡觉,我抚摸着他们雪绒绒的皮毛进入梦乡;傍晚时,我拿着木扎坐在铁笼旁,小心翼翼地喂着它们进食,它们一边吃饭,一边陪我看月亮星辰。
“你们会一直陪我吗?”稚嫩的我总是对它们说这句话,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听懂。
在那个闭塞的年代,在那个最天真的时代,这两只獭兔无疑是我童年时最忠实的玩伴,是我寂寞时最贴心的陪伴。
八岁那年的我,以为只要细心照顾它们,它们就会陪伴我很久很久。如果那时所有的以为都成真,那童年又会少了多少泪水?
那是暑期的一个下午,一辆黑色小轿车忽然停在我家的门口,一位衣冠楚楚看着地位显赫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小院,后面还跟着两位年轻人。
中年男人手里拿着黑色的公文包,圆鼓鼓的肚子将白衬衫撑的死死的,迈着四方步缓缓地走着。
父母看到眼前的这位中年男子,立马喜逐颜开,使眼角的鱼尾纹变得更深。
“镇长,您终于来啦!”父亲走上前,双手接过中年男子的公文包,“迎接不周到,请多担待。”
中年男子拍了拍肩膀说:“老弟,你家小院还不错嘛!”
“就是一个破房子,哪里比得上您的大别墅啊!”母亲走过去,又接过了后面两位年轻人手上的东西,“您看您,来就来,还送什么米。”
“县里要求我们给每户人家送米送面,我也是在完成任务咧!”镇长提了提裤子说道。
镇长进屋子后,母亲连忙端茶倒水,一点也不敢怠慢。
“镇长,您晚上就在我家吃吧!”父亲递给镇长一根烟。
“不了,还有好多家要走呢!”镇长叼着嘴里的烟说。
“您别走了,家里有兔子,我给您做兔子吃。”父亲瞥了一眼角落中的我,然后对镇长说。
“对对对,您别走了,我家兔子肉嫩着呢!”母亲走到我身边,偷偷地捂住我张开的嘴巴。
“好,那我就盛情难却了!”镇长弹了弹烟灰笑着说。
原本安静坐在角落里的我,一听到他们要吃掉兔子,立马变得躁动不安,母亲死死地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发出声音,但我的眼泪却顺流直下,打湿了衣领。
“为什么?兔子做错了什么?”镇长被父亲带到农田里参观,我在家里冲着妈妈吼道。
“阿桑乖,好不好,不就是两只兔子吗?明年妈妈再给你弄两只。”妈妈摸了摸我的头说道。
“什么叫做不就是两只兔子吗,兔子也是生命!”
“阿桑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是不是找打!”母亲显然失去了耐性。
“你打啊!你杀了我的朋友!杀人犯!”
啪的一声,母亲的手紧紧地贴在了我的脸上,我瞬间感到脸上有一种要喷发的痛。奶奶见到我被打,急忙将我抱走,对妈妈抱怨着:“孩子再不听话,也不能打孩子啊!”
“妈,她太气人了。”母亲委屈地对奶奶说。
“奶奶,爸爸妈妈要吃了兔子。”我搂着奶奶的脖子哭诉着。
“傻孙子,吃就吃呗,多大点事,至于吗?”奶奶拍了拍我的后背,“你爸妈也有他们的苦衷,娃子大了,也该懂点事了哈。”
听到奶奶的话,我奋力地从奶奶身上挣脱下去,跑到院子的东南角,用身体死死地抱住笼子。
爷爷看到后,急忙跑过去将我抱起,看到一直哭闹的我,只好说:“孙子,兔子咱不杀了。”
“爸,你干嘛吗啊。”母亲在远处不满地抱怨着。
爷爷没有理会母亲:“走,爷爷带你去买糖。”
爷爷是一家之主,爷爷说一别人不敢说二,何况平时爷爷最疼爱我了,听到爷爷的话我立马擦干了眼泪,停止了抽泣,跟着爷爷去了村口的商店。
买完糖后,爷爷又破天荒的带我去快餐店吃了一顿饭,说是要替我的父母向我道歉,我兴奋地吃着,并期待着晚上告诉自己的獭兔:为了它们,我是多么的勇敢。
我和爷爷哼着小曲,欢快的在回家的路上走着,临近家门口时我忽然听到家中传来:“这兔子肉真嫩”的声音,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挣脱爷爷的手跑回了家中。
小院东南角的笼子空空的,悬着的笼子门还随风摆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水泥地上还有着红色血迹,我透过玻璃,看到屋里面坐着刚刚进来的三位男人,在餐桌前尽情地吸吮着兔子的骨头,母亲和父亲的筷子一直不停地向他们的碗里夹兔肉。
我愤怒的准备冲向屋子时,却被及时追上的爷爷拽住,爷爷捂住我的嘴一直把我拖到大门外。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声音颤抖着,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娃,懂点事行不行。”爷爷捏了捏我的脸蛋,我把脸一扭,躲过了爷爷的手。
后来我,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的哭。
哦,对了。那个吃了我兔子的镇长据说后来做了很大的官,但好像因为作风问题不慎锒铛入狱。
(无戒九十天训练营第22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