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狗儿

我认识一只狗儿。

它是一只有主人的狗儿，可是它又像一只没有主人的狗儿，主人开了一间裁缝铺，可是从不让它进屋。不管严冬酷暑，它都在外面游荡。

小的时候，由于主人的漠视，它总是夹着尾巴在周围游荡，有一次，实在渴得不行，就舔家门口树坑里的冰。

“可怜的孩子！”心里油然而生怜悯。

我走过去对主人说：

它渴坏了，快给它喝点儿水吧。

主人打发了一个孩子出来，给它的小盆加了点儿水，一旁食盆里的食物结成冰疙瘩。他们喂养他，只是指望它看门，而一只狗儿在做它本职的工作，似乎也实在无可非议。

这狗儿体型不大，可能是由于长时间在寒冷的天气生存的原因，黑白花的皮毛不仅密实而且油光发亮。小尾巴像一条小白蛇一样搭拉在屁股后面。

皮毛发亮，那是自然的馈赠。可是狗儿的心却是惶恐的。它灰色的小眼神什么时候都是怯怯的，如果，你试图靠近它，它会拖着屁股，从一旁溜走，当你走过去，回头看它时，发现它也会回头看你。

裁缝铺旁边开了一家宠物店。宠物店里有各种狗儿和猫，它很喜欢，常常坐在宠物店的门口，一坐一两个小时，就那么看着，一直地看着，主人推开门，让它进去，可是它死活不进。好像它的头脑里已经被灌输了一种意识：它是不能进屋的。

它忠实地执行者主人的意志。缺爱的心里对人充满了警惕。

我看它可怜巴巴的样子，很是同情，每每路过时，就想逗逗它，向它吹个口哨，向它露个微笑，给它一根火腿肠，开始时，它很警惕，并不吃，有一次，在它躲我时，我仍然倔强地跟着它，好像和它开玩笑一样，追着它跑，把火腿肠扔到它藏身的汽车底下。慢慢地，可能熟悉了的缘故，他不再怕我，看见我，开始向我靠近，缩着身子，任由我抚摸，它感受到了人类心灵伸出的爱。

我每次从它家门口走过，都会寻找它的身影，可是常常是失望的。它长大了，它的活动范围也扩大了，不止局限于它家的门口。

我看着它从很小一点儿，慢慢长大。忽然，消失了一段时间以后，它出现了，可是它拖着一个大肚子。

一看，它就是怀孕了。

一次，我看见它在一个马路的十字路口的拐角处，静静地趴着，一动不动。像一个雕像。挺拔白杨树在中午的阳光下，发着刺眼的光，蓝天在它们的头上，是那么的清澈，那么的深邃。它在看着什么，它在想着什么。没有人知道。我停下来，就这么看着它，很久，很久。

昨日，春寒料峭，这是一个特别阴冷的天。我无意中看见她在它家门口的一个旮旯里头趴着，肚皮底下，几只刚出生的小狗儿蠕动着，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地面上一片污秽狼藉，还有一只小狗崽儿抱在衣包里头，一动不动。狗儿这时开始舔它，把衣包和脐带撕开来吃掉，小崽儿露了出来，它张着四爪，仍然一动不动，它死了。

我拉开裁缝铺的门，两个女人躺在床上，我说：

狗儿下崽了。

年纪稍大的女人起来说：

是呢。

我说：

把它们弄进屋里来吧，要不，它们会被冻死的。

女人说：

现在不敢动，怕它护崽，咬人。

我无语，心想这是因为它们感情比较淡漠的缘故吧。否则，狗儿是不太可能咬自己的主人的。

第二天，发现它的小屋门微闭着，门口被两个靠垫挡着。它和它的崽儿们蜷缩在里面。

好像也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