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爷

写完了姥姥，自然要谈一谈姥爷了。

奶奶去世早，姥姥很少离开自己家，爷爷搬到大坡子下面以后，来的次数也有限，姥爷是四个老人里面出现在我家里频率最高的那一个。每个礼拜都要来好几次。有时候可以说是每天来一两次，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父母吵架太凶，姥爷怕妈妈被欺负，每天来看看，也是对妈妈的一种保护吧。除了姥爷之外，大舅有事没事，也会来我家里待着，也是为了保护妈妈吧。

姥爷是个高材生，这个一点儿都不假。听妈妈说，姥爷在上小学的时候跳过级，从一年级直接跳到三年级，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后来好像又从三年级跳到五年级。姥爷的数学特别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在五六十岁的时候，表姐读初中了，几十年没碰课本的姥爷还能辅导表姐做数学作业。我印象里姥爷特别喜欢对数，他说过读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他无意中得到了一本习题集，里面讲的对数，他把里面的题目全都演算了一遍，当时这个课程老师还没有讲，可见姥爷的数学水平很高。这帮助他顺利进入县里的高中。

进入县高中后，要住校，在学校食堂吃饭。有时候周末没事，姥爷还会在兜里装几把花生，在县城里面溜达。在这段时间里，姥爷出现了神经衰弱的症状，整个晚上睡不着，持续了好几个月，后来受不了，回家休息了一段时间。不过，这没有影响姥爷的功课，后来顺利毕业。好像还读过大学吧？这个我也就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他高中毕业后又去北京天桥附近又学习了一段时间。

然后，他去东北的齐齐哈尔的部队当技术员。那个地方冬天很冷很冷，到底有多冷呢？用姥爷的话说，撒泡尿都马上会冻上。听姥爷说当时队伍里还有一个俄罗斯妇女，有点胖。虽然很冷，姥爷和我们讲述那段岁月，还是有些庆幸，那个时候好像是普遍闹饥荒，农民根本吃不饱，有的到年底粮食都几乎没有了，吃花生外壳，玉米包衣的都有，几乎什么都吃。据说我二姑就因为那个时候吃了好多糠，排不出大便。姥爷说在当技术员的那几年，吃饭不用愁，不仅螚吃到白面馒头，偶尔还能吃到肉，有时候，还能吃到海蛎子（海胆？），也算是一种幸运吧。后来因为家事，姥爷离开了那里，然后一直在村里生活。

姥爷还当过几年的老师，教了不少学生，记得我初中的时候吧，有次在油榨集上给我妈看摊儿，有一个老头儿看到了姥爷，来和他聊天，看起来特别的感动，都有点泪眼汪汪的感觉了。我想，他们可能得有几十年没有见面了吧。后来据说姥爷不干了，认为教书没多少钱拿，我妈经常拿这个事情数落姥爷，还说:“你要是一直当老师，现在一个月能拿好几千退休金!你看那个毛大屁股，当时什么都不会，就靠硬磨，现在一个月能拿四五千退休金了。”姥爷不反驳，就当没有听见。

当时农村还在搞生产队，姥爷负责看花生，还有榨油的渣子，榨完油的花生渣子可以吃。我妈饿的不行，想抓两把，姥爷不同意，他认为这是公家财产，个人不能随便决定，偷窃是很可耻的事情!为此，妈妈也一直愤愤不平:“就一把花生渣子都不给，不知道孩子多饿吗？!”老头就是这么耿直，有什么办法呢？哈哈。

姥爷很喜欢下象棋，而且下的特别好，这村里都出名的会下棋那种。这可能和他数学非常好有一定关联吧。姥爷没事的时候，就在胡同口和人下棋，我有时候也会观看。在家里也有象棋，有时候也会和姥爷下几把，不过基本上都是输的时候多，因为他下的太好了。

后来姥爷得了糖尿病，据说是这是遗传病，他的父亲也是因为这病去世的，然后他的妹妹也是糖尿病。然后自那以后，姥爷好像就不吃糖了，他很知道节制自己。从发病到去世，有一二十年时间吧，属于节制不错的了。表姐上高中的时候还给姥爷买了本关于糖尿病的书，砖头那么厚的一本，姥爷没事就看看，自己看学了一些偏方，果然是高材生，看什么都有门道。后来我家买了冰箱，在姥爷去世前里面一直放着胰岛素和针管，姥爷一周要打一两针，大舅打工不在家，大妗子是儿媳不方便，只能我妈给他打针了。因为冰箱里一直放着药，爸爸偶尔会不满意，有时候还会抱怨说，这个冰箱是不是专门给姥爷买的。咋说呢？老人病了，用一下冰箱也正常吧。可能爸爸想抱怨，这药也是妈妈买的，大舅没出钱吧？

原来的时候姥爷在大队附近住，北对门是妈妈从小玩到大的闺蜜秀英家，我记得小时候，妈妈总去找她待着。大舅在南边好几排的一个小坡子上住，房子要小几米吧，北对门是曾有家，老头的一个外甥是我的初中同学。后来，大舅和姥爷换了房子，他们一家搬到了大队附近，姥爷自己搬到了小坡子上面的房子。隔壁也是一个独居老头，叫学汉，房子更小，大概只有普通房子的一半大小吧。听妈妈说，姥爷临去世那几年，又出现神经衰弱的症状，说晚上有人往他的烟囱里扔砖头和石头，咚咚的。还有那个学汉老想着害他。我妈很不屑，说姥爷在胡思乱想，没有人会害他。不过妈妈怎么解释也没用，姥爷不听。为此，两个人害闹的很不愉快。

后来，姥爷还是去世了，据说那个时候脚都有些溃烂了，糖尿病晚期就是这样的。不过也还好，一个老头，得了糖尿病，还活了八十多岁，也不错了，算是善终。希望姥爷在天上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