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本梁这些日子上老火了!嗓子也疼,牙龈也肿了,不敢吃东西。每天只好喝点水啥的度日,饿得难受时喝点儿稀粥还不敢多喝,咽不下去。
每天早起第一件事便是向奉天大本营汇报《逐鹿行动》的进展情况。可是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了,他还是确定不了抗联部队的行踪。得到的情报倒是不少,今天来报杨靖宇把他的老窝给端了,明天又有情报说某某警局被占领,最直接的情报是他的姪儿赵大虎昨天带来的消息。他的军需物资被刼,贴身副官刘剑生死不明不知去向,更让他上火的是,原本想让少夫人来到身边也好有个精神上的安慰,想不到自己最钟爱的少夫人却不辞而别了。这让他说什么也想不通,这少夫人是中了哪门子邪。
前些天送来的情报他都没有在意,他知道这是杨靖宇惯用的手段: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要用这些行动扰乱他的心智,使他产生急躁情绪,打乱他的战略佈署,破坏他旳“逐鹿行动”。因此他不为所动,静观其变,想看看杨靖宇到底在耍什么花样。他坚信在自已和日军铁桶一般的包围之中,想跳出包围圈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要步步紧逼缩小包围圈把抗联箍得紧紧的,把杨靖宇和抗联箍死。
赵大虎的消息让他又惊又急又喜。惊得是杨靖宇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劫走他的军用物资,而且从容不迫,好整以暇,玩儿似的,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急的是他无法向奉天大本营三木司令官交代。唯一让他可以自我安慰的是,杨靖宇和他的部队还在他的包围圈以内,而且他抓住了杨靖宇的行踪,这就好办了。
他和日军顾问英俊志雄商量后,马上给大本营发电:他决定原定计划不变,东线部队继续步步为营向西压缩,西线日军主力依然不动,隐藏实力,守株待兔。他自己率领得力的老部下一个团作为机动,紧紧粘住杨靖宇的部队,并寻找战机把杨靖宇和抗联部队摁住,让他动弹不得,然后群狼齐上撕咬,最终把抗联完全吃掉。
他这样赤膊上阵孤注一掷也是情非得已。他和杨靖宇交手多次,除了第一次占了一点儿小便宜外,全是败绩,日本人对他十分不满。这次“逐鹿行动”拼上了家底,希望能毕其功于一役。如果再次失败,在日本人眼里,他就失去利用价值,连一条狗都不如。想到这里.他的心底抑止不住的产生了一丝悲凉。“飞乌尽,宝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道理他懂。这个江湖上的老油条到现在不得不拼上老命。消灭杨靖宇他可能还有一条活路。否则,日本人会弃他如敝履。
于是他亲自带领一个骑兵团,只带轻武器,轻装上阵,火速向东追踪抗联的行军方向。
走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得书仿佛置身于绿色的苍茫大海,那么孤独、无助。他没有闲心观赏初夏的万物竞生、繁荗葱郁的山中景色。心中只有一件事:面见李北风,完成杨靖宇将军的嘱托。他心里非常明白,孙德胜带给自己的那番杨靖宇将军的原话虽然不多,但寄托着重大的希望,关系到抗联的前途和命运。这么大的事情交给自己,可不能误了杨将军的大事。他摸了摸怀里揣着的杨靖宇将军的亲笔信,又小心翼翼的扣好外衣的扣子。他必须面见李北风,亲手把信交到李北风手中。
这已经是自己第三次上山了。
第一次上山时,山中放哨的喽兵说李北风下山了,不在山寨里。问喽兵李北风啥时回山,回答说不一定。得书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李北风回山,得书知道喽兵是托词找借口不让自己上山,却也无可奈何。喽兵让得书有什么信物可以留下,代得书转交给寨主。得书没答应,这么重要的信件他不能交给别人,必须面呈。喽兵说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等着吧!无奈的得书只好回去了。
第二天得书作足了准备,带足了两天的干粮和水,甚至还准备了一张狍皮和一床小棉被,下决心就在山下坐等。你不是说寨主不在吗?我就连宿大夜的等,晚上就在山下露宿了。看你们还怎么说!等了二天一夜,第三天,巡山的喽兵说,寨主回山了,要带得书去见寨主。得书很高兴,觉得自己没白等。被几个喽兵蒙上眼七转八绕走了半天,说到地方了。得书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摘下蒙眼布左右一瞧,这不是“鹰嘴砬子”吗?这几个混小子,怎么把我弄到这儿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孤零零光秃秃的一个悬崖!得书哭笑不得,没办法只好下了悬崖,绕了一个大弯再回到大平岭山前。
这一次他郑重的告诉巡山喽兵,我是为你们山上弟兄的大事而来的,性命攸关不可儿戏!喽兵们答应了带他上山。得书想这回可以见到李北风了,便放心地让他们蒙上眼睛,绑好了双手,由一个喽兵在前面牵着,深一脚浅一脚向山上走去。虽然蒙着眼睛但得书感觉得到,这是在密林中穿行,很凉快空气也很潮湿清新,有绿叶花草的淡淡香气,有腐烂的树叶味道,隐约听得见淙淙的流水声,还有不知名的鸟叫声。
走了大约一个时,喽兵们让得书停下来。得书以为到了山寨,没想到几个喽兵七手八脚把得书绑在一棵大树上,不但眼罩没摘下来,还用块破布把嘴也给堵上了。浑身上下搜了一遍,把杨靖宇将军的亲笔信也搜去了。得书知道又上当了!
夏天的山里蚊子和“瞎二”就是长得象苍蝇专门叮人肉吸人血的小虫,还有一群群不计其数的“小咬儿”,这些是最令人无可奈何的。正常情况下有手驱赶,被叮咬时拍死它,可现在只有任其为所欲为。不到半天工夫得书的头脸就被叮起无数的大包,又痒又痛,手又挠不着,只能歪头往树上蹭,往肩头上蹭。下面还有蚂蚁顺着脚面爬上来钻进衣服里在胸前和后背不停地骚扰,他无计可施只得咬牙挺着。最让他感到万幸的是他上山之前扎了绑腿,这是本地农民上山干活为防蛇虫而形成的一种习惯。这习惯帮了他的大忙,如果不扎紧裤管让蚂蚁和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如“洋蝲子”之类的钻进裤裆,那可是要了血命了。
这些天他心里着急上火,又饥一顿饱一顿的,今天早上到现在没有粒米下肚。饿可以勉强忍受,最难受的是渴,耳边淙淙的流水声时时在刺激着他、提醒着他,加重他对水的渴望。他甚至想到如果现在能让他饱饱的喝上一口山里的清泉,哪怕马上死了,他也会含笑九泉,他一生中所有的欲望要求都凝聚在一起,化作他眼下对水的渴望。
七月的天气,最容易出汗,得书心里又气又急,最担心的倒不是自己,而是怕耽误了楊靖宇将军的大事,那可是几千条人命啊!想到这里,汗珠子象流水一样顺脸淌下,前胸后背也湿透了,裤裆里也“捉了蛤蟆”。脸上身上被蚊虫叮咬过的地方被汗水一刺激,更疼了!肉体上的痛苦加上心灵的折磨,得书昏昏沉沉的晕过去了。
夜深了,山里的气温又降得很低,得书被冻醒了。白天湿透的衣服没干,冰冷地贴在身上,冻得他发抖。被捆绑的双手双脚失去了知觉,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远远地传来了野狼的嗥叫声,还有说不清的野兽的怪叫,“夜猫子”“咯咯咯”的阴恻恻的笑声让人一阵阵的头皮发麻。得书象身处冰窖一样,全身一阵阵寒颤。过了一会又全身发热,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把得书折腾的死去活来。到最后他眼前一阵金星乱冒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得书觉得身上暖和了,被捆绑的手脚也松开了。有人把一碗水送到嘴边,他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几口就喝干了,然后他觉得全身都疲软的不行,一个身心松懈,他又昏睡过去了。
得书开始作梦,各种各样的梦:
一会儿是鬼子砍中国人的头,人头滚得老远,还呲牙咧嘴对着自己笑。
一会儿是穿着日本军服的牛头马面,大小二鬼,黑白无常在围着自己的跳舞。向自己作着鬼脸,怪异地笑着。
又看见杨靖宇将军和一大群抗联战士被一群饿狼围在一个山沟里,被狼群撕咬得衣裳破碎,血肉模糊的杨将军伸出没有筋肉只有血糊拉的骨头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口里叫着,说些什么,他听不清。
又看见拿着钢叉的绿脸红发的二个小鬼儿,手里牵着铁链子,链子那头绑着两个人,从自己面前走过。那二人破衣烂衫,头发胡子老长,一转脸,那二人眼中流下血来。前面那人不是得方吗?后面那个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大儿子贞瑞吗?他们分明喊着:“大哥!救救我…。”“爹……救救我……。"那凄楚惨切的叫声让得书心里一阵阵惊悸,他不禁大叫一声,“贞瑞啊!……。”
得书醒来一身冷汗,全身湿透了。睁眼一看,一个模糊的人影映现在眼前。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眼前人影渐渐清晰。那不正是他急切想见到的李北风吗?“北风……我……。”
李北风是个虎背熊腰的关东大汉.一幅浓眉,络腮胡子。他伸出大手,轻轻地扶得书躺下。“大叔,你别着急,事情我都知道了,听你老的吩咐就是了。这几天我不在山上,下山打听情况去了,弟兄们不认识你让你受罪了,侄儿给你赔罪!”说着便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下给得书“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得书急忙起身扶他起来,“孩子!言重了,不知者不罪。”
李北风起身给得书倒了一杯茶,又给得书装了一袋烟点着,这才向得书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几天李北风真的不在山上。
近些日子,茧场的龟尾派人多次来到大平岭山劝降。许愿说如果李北风愿意归顺皇军,便封他为团长。部队的其他人也官升一级,并补充军械粮饷,前提是下山接受改编。
奉天特务机关长大岛一郎为彻底解决辽东“匪患”,成立了“大岛工作组”,工作组共有七人,大岛亲任组长。组员由投降过去的几名原抗联高层人物组成。他们也几次来到大平岭山劝李北风下山接受日伪军改编,许以高官厚禄。
怎奈李北风与别的山贼草寇不同,他出身贫苦,手下也大都是穷人出身,走投无路才上山落草。那些心思不正的人早已走的走散的散,转投他山的转投下山,留下来的都是老北风和他义子李北风的亲信,还有四百多人。这些人素怀忠义之心,怎肯卖身投靠日本鬼子?何况孙铁岩将军生前已和李北风有歃血之盟,约好日后联合抗日。帽儿山被日军攻破,孙铁岩将军牺牲后,李北风便和抗联失去了联系。
这几天山下探子来报,日伪军大规模行动,辽东各地战讯频频,李北风担心抗联有什么闪失,亲自下山到处打探,想和抗联取得联系,都找不到可靠合适的人接洽。没想到踏破铁鞋,这最可靠最合适的人送上了门却险些失之交臂。都因为前些日子日本人屡次上山叨扰,让山上的人不堪其扰,李北风临下山之前曾嘱咐手下人,再有人上山便想法治理一下,让他们死了这份儿心。如果不是李北风有话,不许轻易杀人,得书的命可能就保不住了。
李北风回山后,手下人及时报告了得书来山的消息,他又看到了杨靖宇将军亲笔信,才赶紧派人把得书找回来。
时近中午,李北风吩咐手下大摆宴席为得书接风洗尘,想让手下认识认识自己的恩人,顺带着向得书陪罪。被得书拒绝了。一来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招摇惑众,二来他急着给杨靖宇将军回信。草草地吃了个便饭就匆匆忙忙下山了。
三天后,杨靖宇司令员和李北风正式见面,二人歃血为盟,结义为兄弟。杨司令送给李北风一百条步枪,三挺轻机枪,子弹一万发。还有医药、棉衣被等生活物质,都是上次战斗缴获的。
李北风答应杨司令,把自己的部队改编为“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独立师”。李北风任师长,等这次战役结束后,给他派去政委和其他政工干部。
杨司令员给独立师下达了作战任务,在适当时候抓住战机,配合主力部队打下茧场镇,来个“掏心”战术,彻底粉碎敌人的“逐鹿计划”。两个人还商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及实施的时机和方式。胜利的天平开始向着抗日军民一方倾斜了。
茧场镇上来了一伙不明身份的中国人,这伙人在镇上开了一个生药舖,收购山里的各种药材。可他们对买卖又不太上心,有一打没一撞的,却专门喜欢打听十里八村家长里短的乱头事儿。
得书从心里觉得这伙人不象好人。表面上对人倒是点头哈腰的,却是有点虚头巴脑的。他们和驻茧场的日本人肯定有关系,日本人和他们好象有默契,从来不管他们的事,他们作事也不避讳日本人。就象爸爸和儿子在一起那样,表面上行事不用什么客套。爸爸要砍柴,儿子会递上镰刀:爸爸要喝酒,桌子上早摆好了酒杯,杯中倒满了酒。那就是个心照不宣。
白天他们出去十里八村收药材己经让人奇怪。收药材是上秋的事,现在药材还没成熟,收什么药材?更奇怪的是这伙人象幽灵一样,五更半夜出来游荡,说不定在何时何地出现。
镇子里这一阵子传说闹鬼,得书心里明镜儿似的:什么闹鬼?就是这伙人干的事!高清奎亲眼见他们晚上到处乱窜听墙根、扒墙头。得书半夜起来给牲口添草料,也听到门外响动,开门去看,几个黑影子忙三迭四跑开了。这么鬼鬼祟祟的是好人吗?这伙人到底是什么人?来茧场镇干什么来了?得书心里没底,总觉得心里惶惶着,觉得迟早要发生什么大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却说不明白。
隔不几天,日本人开始重新查户口,把十户编为一个排,又叫“牌”设立排长;十排为一“甲”,设一个甲长;十甲为一“保”,设正副保长各一名。大的镇子还设立“屯”,“屯”和“保”大致相当。
得书依旧当他的“屯长”。这屯长好人不想干,有人想干还干不成。没有威望谁听你的?,再说了,日本人为了邀买人心也不会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干。其实以前也有这些基层组织,这次普查是有目的的。日本人订了规矩,保甲连坐。有一个人当抗联,全“牌”同罪。知情者不报,与罪人同罪。
又过了不多日子,日本人贴告示,还给老百姓开会说,参加抗联的人只要和抗联脱离关系,每人给三十元大洋安家费。如果是抗联干部投降,安家费更多五十元至一百元不等,最高可达三千元。而且免租免税,还给发救济粮,既往不咎。一些参加过抗联的人便主动投案去领赏钱和粮食,更有一部份人看着眼热也让他们参加抗联的家人回来去领钱粮。这些回来自首的人被日本人弄到一起要作“思想纠正”,后来便没有了下落。他们的家人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好象人间蒸发了一样。
大部份人不相信鬼子的话“鬼子、鬼子,不鬼还叫鬼子吗?”人们撇嘴说:“信鬼子的话临死那天连裤子都穿不上”。因此,他们选择不和鬼子合作。于是,日本兵开始出去抓人。一车车的往回拉,说是抓来的抗联和他们的家属。关押犯人的地方装不下,晚上又一车一车的往外拉,不知道把这些中国人拉到什么地方去了。茧场镇周围有不少人被抓去了,还有的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得书断定,这些事和那伙假商人脫不了干系。那伙假商人肯定是日本鬼子的耳目和帮凶:他们负责探听消息,搜集情报,日本鬼子根据他们提供的情报抓人。这是要断了抗联的后路,把抗联的根从老百姓里拔出来呀!
得书不知道的是,这查户口实行“连坐”法,诱降政策等,都是为了配合“逐鹿行动”,是“逐鹿行动”的一部份。
不久,通化那边还传来这样一个消息,开春时浑江涨水,浮上来许多死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脚上都绑着石头。江边臭气熏天,没人敢去,连打鱼为生的渔民也不下河捕鱼了。他们说江里的鱼比往年都肥都大,但眼晴都是红的,而且有一股恶腥夹臭的味道,不能吃。老百姓心里明白,怪不得那么多人不知去向,原来都是日本人干的。他们欺骗中国人,把他们骗下山脱离抗联,又把他们都弄死,还要毁尸灭迹。之所以弄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杀死,无非是为了掩盖他们的兽行。
茧场镇凡是和抗联有点儿关系的人都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一天自己也会被抓走,扔到浑江里喂鱼。
前两天,得民和得方媳妇告诉得书说,晚上常有人在房前屋后的转,深更半夜的还有人敲门敲窗,把她们吓得一宿一宿唾不着。这样长此以往,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得书只有把她们再接回老宅,挤巴挤巴住一起。虽然家里拥挤一些,但一家人抱团住一起,最起码能壮壮胆,晚上能睡个安稳觉。而且有得书在,遇事也有个主意。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捱着、混着、挺着。得书最担心的是得民,整天和豺狼虎豹打交道,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而得民媳妇,她还不知道得民在干什么。上次得民回来的事得书没告诉她。得书只告诉她:得民没死,在外面作事,干什么不知道。得民媳妇一半是高兴一半是担忧。高兴的是丈夫还活着,担忧的是不知那天能回来。女儿云子都“咿咿呀呀”冒话了,还没见到她爹啥样呢!
还有一个解不开的心结:得方和贞瑞出门快一年半了,怎么着也该有个信儿吧!得方媳妇时不时地问他有没有得方的消息。得书何尝不着急?可是向谁打听呢?平时家里外面事情太多顾不上想,一旦静下心来立刻涌上心头。尤其夜里,常常一夜睁眼到天亮。
前几天接到老二得欣的一封信,知道他们一家已经到了哈尔滨,得欣找了一份工作,是在一个亚麻厂作会计,收入尚可,一家人勉强可以糊口。这封信让得书心里有了些许的安慰。
但只要贞瑞和得方一天没有消息,他的心就安定不下来,就那么整天悬悬着。
今年的天气有点儿反常。庄稼人常说“有钱难买五月旱,六月连雨吃饱饭。”自从春天种完地,就没下几滴雨。往常这时苞米快有一人高了,该吐穗了,可是今年这苞米硬是吐不出穗。就像营养不足的人一样,个子长不高,身子骨也不壮实。一棵棵苞米苗肌瘦咯呀的,又黄又蔫,搭拉着头,有气无力的样子让人看了揪心。
不光是旱,近几天还忽然刮起大风来,刮得满天黄土,人们吵吵“下黄土了!”其实是风刮的。太阳也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好几天不见面。天空灰暗昏黄的,说不清是云是雾被大风刮得匆匆忙忙,飞一般地掠过上空。好象宇宙末日就要来临一样。
茧场镇上的人也象这难以琢磨的天气一样,一个个仿佛中了魔法,火气都十分大,变得狂躁不安。好象都在寻找发洩对象,好象只有打一仗才能泄泄火。本来鬼子就弄得人心惶惶的,又来了一伙儿“小鬼儿”,外加这鬼天气,任谁都会“火哧楞的”充满了火药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乌云压城城欲摧。”
一连刮了七天的大风终于在中午时分停下来了。空气又变得闷热,让人喘不过气来。漫天的乌云象墨染一般漆黑,闪着可怕的青色光芒,锅底一样扣在人们头上。大白天的竟然伸手不见五指,让人恐怖,让人窒息。有经验的老人都知道:一场特大暴风雨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