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第一章 少女已知愁滋味

  天行大陆,西荒有蛮,南藩有越,北漠则是匈奴横行。其中最繁华、最富庶的东土大地上则历经秦、汉、唐三代。

  

  唐,总历千余年,曾在明皇执政时期,国力臻于鼎盛,八方来朝,政通人和。

  

  但盛极转衰,唐朝渐渐外戚干政,帝王只顾满足自己的私欲,大兴土木,苛加赋税,加上连年的对外战争,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在内外交困中,大厦最终崩塌,东土重新陷入四分五裂,来到一个纷乱的五代十国时期。

  

  战火四起,烽烟无尽,一个名为“大晋”的政权仿佛被上天选中,锋芒渐渐显露,在“均田免税,天下人同耕,无人不饱暖”的口号下迅速崛起,民众归心,以不可挡之势横扫六合。

  

  陈桥兵变、千骑开蜀、火破象阵……

  

  一场场传奇战役为这个璀璨而又血腥的时代点缀绚烂。

  

  自南唐年轻国主李煜率百官出殿投降后,东土终于再度统一,是为杨氏大晋。

  

  ……

  

  “先唐国运如虹,国力昌盛,执四方牛耳。然,后唐外戚干政,宦官当道,残害忠良,赋税严苛,百姓哀声载道,李唐不得人心,终致诸匪割据、群雄并立。先皇承天运,立大晋,无奈中道崩殂,朕禀其遗志,终将东土重新一统。朕必勤政爱民,事必躬亲,纳言求治,力求再创盛世……”

  

  随着金銮殿的诏言响彻东土大地,一个新的时代就此拉开。

  

  ……

  

  三年后,

  

  盛京城,

  

  凉秋时节。

  

  大地染上金黄的颜色,陶菊弥漫它的芳香,寒鸦呱呱着呼唤远方,在外的游者开始准备今年最后的闯荡。

  

  万物渐渐归于沉寂,但作为王朝的国都仍是昌荣繁盛。

  

  在京城的西北角坐落着一处府邸,富贵堂皇,门口两座双人高的石狮摄人心魄,彰显出这家不凡的地位。

  

  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大字:志武侯府。

  

  此时,威武气派的双狮石雕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番闹剧。

  

  “有道是,天老爷他、突降福缘。”

  

  如黄莺啼啭般的清脆声音仿佛正在演出一台戏。

  

  “原来是,小志武侯他——”

  

  “嘚儿——”另一道故作低沉的男音附和。

  

  “小志武侯他,帮打恶犬!”

  

  看唱者何人,原来是个身穿红袄,肌肤胜雪的女娃娃。

  

  “越哥儿,怎么样?”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满是希冀,活像在路边碰见个糖葫芦小摊的稚童。

  

  “和尚的住处。”身旁的少年双手环胸,老气横秋地点点头。

  

  “妙?”女孩歪了歪头,眼眸晶晶闪闪,似还有些不确定。

  

  “正解!”

  

  庙通妙也。

  

  少年眯眼,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

  

  得到夸奖,女孩那双通澈的眸子弯成了月牙,煞是好看。

  

  “林越,你竟敢对我们动手!”

  

  在洁白的大理石铺成的地上,还躺着两名十二三岁的少年,锦裳罗衣,一眼就能看出是贵胄子弟,只不过现在被人揍趴下,又被直接无视,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二人面前、女孩身旁的少年则一袭紫衣,衣着的质地相较起来普通得多,但相貌却尤为出众,脸庞似一块精致无瑕的美玉,黑色长发在头上随意地挽了一下,发丝随微风轻轻飘动,让人只觉只有天上才有这般俊俏的少年郎。

  

  还陶醉在喜悦中的女孩真想就这样瞧上一辈子。

  

  少年林越斜睨着地上的两人,仿佛从九天摔落红尘,流有几分痞性。

  

  林越冷哼一声,挥了挥尚显稚嫩的拳头,撇嘴道:“有什么不敢?就你们俩这样的,我能打十个!再敢出言不逊,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好帅!”旁边的女孩眼里冒星,使着全身的劲拍手。

  

  “很好!林越,我们记住了!”

  

  两人咬着牙爬起来,脸色铁青,因少年心性,离去前碍于面子恐吓了一句。

  

  没办法,林越虽然懒散,不务正事,妥妥的浪荡子弟,但武道天赋上一骑绝尘,身具灵武体质,在修炼方面远高于常人,他们二人加起来也着实打不过,否则之前也不会被摁在地上。

  

  林越哼着小曲耸了耸肩,那二人分别叫李平和苏旦,背后的世家很大,不过自身的地位并不高,和他一样都是纨绔之辈。先前和他们也偶尔打过交道,掰了就掰了,对林小侯爷来说根本不是事儿。

  

  正准备回身,眼角望见那女孩儿也打算跟过来,只得弯下腰柔声道:“灵儿,你还是先快走,那俩家伙肯定会去跟我姐打小报告,待会儿连着你一起被训就不好了。”

  

  “没关系,我帮忙平摊一点,越哥儿就能少挨批。”女孩摇摇头,双手捧在胸前,眼里竟有几分怜惜,看得林越直哆嗦。

  

  “那可不行,我怎么能见灵儿受委屈。”见女孩依旧没有改变想法,林越眼珠子转了一圈,继续道,“万一我姐觉得我把灵儿带坏了,以后不让我跟你一起玩了咋办?”

  

  女孩一惊,想起以前确实自己有过弄巧成拙,便泫然欲泣:“那越哥儿,灵儿先走了,明天一定要来找灵儿啊!”

  

  “知道了,知道了,一定一定。”眼看计谋得逞,林越后面的语气就开始变得敷衍。

  

  最后回首挥了挥手后,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了眼里。

  

  林越转过头伸了个懒腰,心想那小尾巴终于走了。

  

  府外,名叫灵儿的女孩儿似有些赌气地一边踢着块小石头一边走路,鼓起嘴巴,像观赏湖里的金鱼。

  

  “哼,就是想让我走!每次想坏主意的时候,眼珠子都会骨碌碌转那么一圈。”

  

  女孩一脚把石子踢远。

  

  “不过挺好看的,嘿嘿。”

  

  女孩儿突然又傻乐呵,不过很快再次垮下脸。

  

  姐姐说对男孩子不能太宠,该给颜色就给颜色,可是,看到那张脸我就不敢了,万一他生气不和灵儿说话了怎么办?

  

  女孩将双手托在脑后。

  

  愁啊!

  

  少年林越没那么多想法,支开女孩纯粹是自己想午睡了。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心满意足地躺在院子中的银杏树下,感受着秋风如昔日母亲温暖的手一般抚过脸颊,萧黄的落叶给自己分别当作被褥。

  

  人嘛,舒服二字最重要!

  

  不过这份美好没持续太久,林越兀的左脸一疼,顿时停住了在辽阔草原上肆意地奔驰。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带愠色的美丽面孔。

  

  “姐——”林越忍着痛咧开嘴。

  

  捏着林越脸颊的是一名比林越稍长几岁的少女,身材窈窕,纤秾合度,一身普通的青衣,有一股钟灵琉秀之气。

  

  脸蛋儿也丝毫不比林越逊色,染着几许俏红,像是春日里的海棠,艳而不妖。

  

  正是林越的姐姐景灵,景就是她的姓,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景灵是孤儿,小时候被林越的父亲从外面抱回家的。虽然也有传言是其私生女,但现在谁也无法证实,就连景灵也不知道自己的出身。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俩的感情,景灵从小就对林越十分爱护,不会让弟弟受到任何伤害或委屈,在国破家亡之后更是如此,而林越也对自己的这位姐姐极为依赖。

  

  “阿越,你刚把李平和苏旦那两小子给揍了一顿?”景灵松开手。

  

  “嗯呢,他们欠打,竟敢编排我们爹和李煜哥。”林越眼睛睁得大大的,装出几分愤愤的样子。

  

  但心底已经把那两个果然去告状的混蛋骂了个狗血淋头。

  

  景灵揉了揉自家弟弟的脑袋,轻轻说道:“打了就打了,之前你和他们有走近过,那时我就不乐意。现在倒是好了。进去睡吧,这里容易着凉。”

  

  “不要。”林越甩了甩头,“这里躺着多舒服。姐,你也来,‘香浓午睡时’对吧。”

  

  一边说着,林越拉着景灵在自己身旁躺下。

  

  “闭眼哦,不要多想了。”

  

  “嗯。”

  

  秋风吹起落叶,在空中绚丽地舞蹈,跳累了,轻柔地铺在树下的一对少年男女身上。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和谐。

  

  少年满足地噙笑,少女的眉宇间却有一丝解不开的愁绪。

  

  他们林家,是南唐遗民,且身份尊贵,先父林仁肇是南唐最后一名大将军,也是战场上最后一根擎天柱,其用兵之神奇令对手极为头疼。

  

  最终也还是大晋运用离间计,使林仁肇被迫撤离了前线,代替他的守将只是徒有虚名,大晋轻易地踏破雄关,直逼金陵,后主李煜也被迫投降。

  

  国灭后,林仁肇是唯二的被授予侯爵的南唐人,“志当存高远,武以守家门”,册封志武侯。而李煜却不过是个违命侯。

  

  不久,林仁肇受命带军北上抗击匈奴以收复北疆领土,因其勇武而屡建奇功,但天有不测风云,在一次战役中落入敌方陷阱就此殉国。

  

  消息传到盛京,国主杨坚在廷上发出通牒以示天下:必以匈奴血来祭大晋志武侯!

  

  而在林家内部,林越他们的母亲在当天悬梁自尽。

  

  林家世代单传,林仁肇的妻子唐梅也只是一名歌姬,没有亲属,他自己也从未纳妾,所以实际上,现在整个志武侯府的沉重担子,都落在了年仅十五岁的景灵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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