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依旧

小院依旧。

核桃树已经郁郁葱葱，亭亭如盖，满树的绿果子比乒乓球还大。偶尔有风经过，和树叶轻轻握手，树叶热情地颔首。风走了，树叶静静地呆在原处，一动不动。它在等，下一阵风，握手的机会。

雨棚上已经落满了灰尘，它已经不再透明，但依然遮住院子的一方上空。它挡雨，挡光，还可以晾晒东西呢。

葡萄树今年长势不错。看了汪曾祺的《慢煮生活》，学了一点养葡萄的技巧，现学现用，竟颇有效果。死掉的枯枝都被剪掉，新长的枝子盘盘绕绕，掐了须，喂饱了水，果子倒是颗颗莹绿、饱满，像是能吃到先前的口味了。

文竹不曾打理过，它竟也畅快地生长着，虽然不再绿意盎然。但一直向上攀着，或许它有自己的梦想。

铁树死了，装铁树的大盆破了，我竟是开心的，终于少了一个占地的东西。看来铁树知道我不喜欢它，所以选择离开。

欢欢已不在了。但院里还会有狗吠，可乐，是家里的新成员。她娇娇小小，总喜欢往人脚下钻，一不留神，就会听见惨叫声。

可我很少在院中玩了。今天，我是隔着玻璃门去看院子的。

院里一如从前，又大不如前。没了你，没了快乐，院里好安静啊。

“我又买了一盆花，看看，三角梅，这花开得多漂亮！五十块钱一盆呢！”你抱着花，乐呵呵地说着，弯腰把花放在了最醒目的地方。

“懒虫，还没起床？快，看我给你买的菜盒，不吃可就不脆了！”我从被窝里爬起来时，院中传来了扫把在地面滑过的声音。“唉，一到春天，这柳絮飞得到处都是。我这大早上刚扫过，又是满院子的柳絮！”你嘴里说着，手里舞动地更欢了，巴不得赶快把整个院子变得一尘不染。你一直都这么勤快，每天五点起床，扫完院子就去锻炼身体。银婶上次还跟我说：“你爸可是咱村最勤快的男人呐！”可惜你没听到，要是你听到了，我怕你又要乐得哼秦腔了。

“龙叔，我家水龙头坏了，你能不能帮我换一下？”“哥，我家忽然没电了，你能帮忙看一下不？”“大兄弟，你看我这空调咋开呢？问了好多人都不会用，这个老古董，每年都把我难住了。你帮哥试试？”咱家院里多热闹呀，隔三岔五总有人找你帮忙。你一见来人，就急急地往外走，哪怕饭刚吃了半截，哪怕觉睡得正酣，你还是先紧着村里人。难怪，任叔说，“你爸可真是个大好人！”你帮过他吗？我怎么不知道。告诉你一件事，李叔的空调换了，你不在，他叫我帮忙，可我没能调出暖风，叔叹了口气，第二天就换了新的。

“来，搭把手，你先拽住那边，别松手，我和你妈一人绑一边。”每年夏天，你都得忙活着给院里搭个防晒网，好让我们的小院里多一点凉爽。知道吗？这两年我们都没搭过网了，我们怕热就待在屋里不出去。空调一吹，院里热浪滚滚。

“女，给我拿盆和剪子来，这有几串红了，爸给你弄下来尝尝鲜。咱家葡萄又不打药，可甜呢！”你站在梯子上，看着紫红色的葡萄炫耀着。我把东西递上去，赶紧扶住梯子。不一会儿，满满一盆葡萄就随着你的手晃到了我眼前。我洗葡萄时，你去放梯子，扫地。我给你吃葡萄，你却笑着往外推，“爸不吃，都是我女的。”你一笑，参差不齐的牙齿都跳了出来，但我却觉得很帅。你知道吗？你临走前给我剪的葡萄我实在吃不下去，我看着它烂在冰箱，扔进了垃圾桶。我吃不下去。现在，我后悔了，我应该吃，我怎么能浪费了你最后的心意？

小院依旧。葡萄又结果了，核桃又长高了，你呢，你还回来给我摘果子吗？